叛军是如何拿下阿勒颇的 / 明镜
叙利亚叛军在一次闪电战中成功占领了人口过百万的阿勒颇。政府军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这是不是意味着俄罗斯领导人普京准备放弃他的盟友巴沙尔·阿萨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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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是自由叙利亚军（FSA）的一名战士。他说，他对很多情况都有心理准备，比如阿萨德政权的顽强抵抗，或者持续数周的巷战。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我根本没想到我们能就这么直接进入阿勒颇，连个挡路的人都没有。”他在电话中这样说。
// 图1：阿勒颇的 HTS 民兵：“我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长驱直入。”
阿拉今年30岁，来自阿勒颇北部。因为安全原因，他不愿透露全名。他几乎整个成年人生都在战争中度过。2011年叙利亚内战刚爆发，他就从叙利亚军队叛逃，加入了自由叙利亚军。2016年，阿萨德政权重新夺回阿勒颇时，他是那些被绿色巴士撤离出城的战士之一。而这次，他跟随叛军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
▌叙利亚的“地震”
这次行动堪称14年叙利亚内战中最令人意外的逆转之一：在仅仅三天时间里，叛军在“解放沙姆阵线”（HTS）的领导下席卷了整个阿勒颇省。周五到周六夜间，他们控制了阿勒颇的大部分区域——这个仅次于大马士革的全国第二大城市。中东问题研究所的叙利亚专家查尔斯·利斯特在接受CNN采访时，把这次事件形容为“地震”。
在一场多年陷入僵局的冲突中，反对派居然能取得如此关键的进展，已经足够令人吃惊。而更令人震撼的是，阿萨德政权的军队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全面溃败。
阿拉回忆，他和战友从西边出发，穿过“新阿勒颇”这个郊区，逐步向市中心推进。“一切感觉很奇怪，我们完全没遇到任何抵抗。”他说。起初，叛军担心这是陷阱，于是稍微后撤了一段距离，再重新推进。“结果还是一样，没人开枪，也没有任何动静。”阿拉的描述无法被独立验证，但和其他现场目击者的说法相符。
// 图2：叛军夺取叙利亚政府军坦克：关键阵地被攻克
虽然阿勒颇周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双方甚至互相用机枪交火，政府军也发动了空袭，但媒体报道称，大批政府军士兵开始叛逃，另一些则逃向大马士革方向。
阿拉回忆说，有些阿萨德的士兵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城市已经被围困。他和战友利用一座清真寺的扬声器向阿勒颇的居民喊话：“留在家里的，都是安全的；放下武器投降的，也不会有危险。”
周五深夜，叛军占领了阿勒颇市中心的萨达拉·贾布里广场。这里曾是反对阿萨德抗议活动的起点，政权不久前还禁止任何大规模集会。而现在，叛军已经举着叙利亚革命的旗帜在广场上拍摄视频。没过多久，网络上开始流传一些画面，显示塔里克·本·齐亚德监狱被打开，人们从里面涌了出来，其中包括许多女性。更令人震惊的是，随后叛军已经出现在阿勒颇的标志性建筑——阿勒颇城堡前。
据阿拉的团队表示，他们已经控制了阿勒颇大学。他兴奋地说：“我们几乎已经掌控了整座城市。对我来说，这简直像是梦想成真。”
而当阿勒颇失守时，独裁者阿萨德却人在国外。周五，他正在俄罗斯拜访他的亲密盟友、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而在叙利亚总统的官方频道上，却完全没有提到阿勒颇的消息。最后一次更新还是六天前的画面：阿萨德站在总统府华丽的吊灯下，接见南非大使。
阿萨德自2000年开始执掌叙利亚，此前他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统治了29年。2011年，当阿拉伯之春在突尼斯和埃及推翻了两国总统时，阿萨德选择镇压国内抗议者。随后，他向自己的人民发动了一场持续多年的战争。这场战争已经导致超过50万人丧生，但具体数字至今无法统计。
// 图3：阿萨德（左）与普京：问题在于莫斯科还能做些什么
在叛军发起攻势之前，阿萨德似乎已经稳固了对叙利亚的控制。在俄罗斯、伊朗和真主党的支持下，他夺回了三分之二的领土。而反对派仅在北部，包括伊德利卜省，还保有一些地盘。
但现在，阿萨德能否继续掌权变得悬而未决，问题主要出在他的盟友身上。伊朗和真主党被以色列的袭击削弱，俄罗斯则因乌克兰战争分身乏术。在阿勒颇的局势中，阿萨德对外援的依赖显露无遗。他自己的军队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呼吁大马士革
对普京来说，叙利亚的独裁者阿萨德如今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普京一直把叙利亚当成俄罗斯在中东的重要基地，政权更迭显然不符合他的利益。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公开呼吁大马士革领导层“尽快恢复秩序”。
但问题是，莫斯科究竟能拿出什么办法阻止叛军的推进。据了解，俄罗斯已经把大部分军队，尤其是空军，调往乌克兰。而地面战力的问题更加棘手，真主党因黎巴嫩的冲突无力支援。
“俄罗斯军方很清楚，叙利亚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中东问题专家、华盛顿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兰达·斯利姆在平台X上评论道。她指出，没有真主党的支援，普京不得不投入更多资源，而他目前并不具备这些资源。“俄罗斯不是旁观者，但我们可能正在见证俄罗斯军事实力的极限。”大西洋理事会智库的奥默尔·厄兹基齐尔吉克在接受《中东之眼》采访时说。
然而，叛军如今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叙利亚内战早就证明，占领一片土地容易，治理和维持它却难得多。
▌赢家：埃尔多安
HTS（沙姆解放组织）的头目穆罕默德·朱拉尼，这位曾是基地组织的指挥官，成功在伊德利卜省几乎彻底排挤了其他武装势力，比如叙利亚自由军（FSA）的旅队。但他却在建立一个有效的行政管理体系方面举步维艰。
叙利亚现在面对的政治、经济和人道主义难题非常棘手。光是伊德利卜，就有将近400万人挤在狭小的区域内，很多人已经在难民营里生活了好几年。根据联合国的说法，在阿勒颇战役的三天里，又有数千人被迫流离失所。活动人士称，至少242人在这场战斗中丧生。
如今，朱拉尼试图营造出一个温和的形象。他的武装分子表示，他们会尊重阿勒颇市民的权利。但批评者认为，一旦朱拉尼稳固了自己的统治，他可能会尝试建立一个哈里发国家。据媒体报道，在伊德利卜，有人权活动人士被捕，基督徒和阿萨德支持者的财产也被没收。
朱拉尼这些年能在伊德利卜稳住局面，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土耳其的支持。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定期向他提供援助。他在2020年与俄罗斯和伊朗达成了一份关于伊德利卜的停火协议，土耳其军队还在当地设立了哨所。现在如果HTS想要在阿勒颇扎下根，就像安卡拉巴什肯特大学的政治学者哈桑·于纳尔说的，没有土耳其的支持，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因此，埃尔多安已经成为阿勒颇战役中最大的赢家之一。最近，安卡拉与大马士革就恢复关系的谈判陷入僵局，部分原因是阿萨德明确要求土耳其军队彻底撤出叙利亚。然而，现在叙利亚的未来想要绕过埃尔多安的意愿去决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