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见一个前同事，差点没认出来。 形容枯槁，脸上的纹纹络络是岁月遮挡不住的沧桑，她比我大三岁，可气色，是老年人都没有的颓废和苍茫。 我正忙，和她简单唠了几句，才知她上高中的儿子抑郁了，窝在家里半年不上学，见饭就愁，见妈就吼，抱着个手机不停地玩手游，一狂躁，就发疯，看见什么摔什么，想拉到医院看看，三个人拽不动。 她说:他是死是活不知道，我熬不下去了，真想一死了之。 不知该怎么劝她，我沉默了许久，只能告诉她想开点，每个孩子有他的人生路要走，上天给咱孩子提前设置了障碍，咬咬牙，彼此搀扶着，一定会战胜。 她走了，单薄的身影凌乱在风中。 一一一一…一 她和甜儿都带二年级，那时风华正茂，她姓杨，名培芬。我直接叫她烧火丫头。 她生气，随手提根棍，追着我满校园跑，非用棍揍我一顿不可。 培芬个子高大，腿又细又长，人家迈一步，我迈两步，跑到操场墙根底下时，眼看被抓到了。 我哧溜一下窜上墙，培芬笨，双手扒着扑腾了好几下，还在原地打转转。 我站在墙头上，朝着下面的培芬叫:烧火丫头，上来呀。 华子，褚小飞几个猴子也起哄:烧火丫头，上去呀。气得培芬一甩头，走了。 我蹲在墙上，给猴子们讲烧火丫头这个绰号的由来。褚小飞拍着手叫:老师，来段杨家将。 一个猴子似的丫头戏精似的站在操场两米高的墙上，学刘兰方讲烧火丫头大战辽将先锋马图恩:呔，马图恩，姑奶奶把你连人带马烧成灰，磨成粉，擀成面，冲水喝… 一边讲一边抬左腿挥右手，想上前大战马图恩，然后乐极生悲。扑通一声掉在墙外边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被猴子们扶回宿舍，高兴得培芬仰天大笑:遭报应了，杨六郎杨大帅在天有灵，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我和培芬不打不相识。她是跑校老师，我住校，二年级在大办公室办公，我们在小办公室，两人本无甚交集。因一个外号，成了莫逆。 发现培芬的秘密，是开会时。我这人眼睛不老实，常坐在角落里悄悄打量各位老师。 比如大翠，常对着校长放电，比如齐老师，眼似一汪幽潭，看不出喜悲。 培芬的目光常似有若无的扫杨校长，然后抿嘴，羞涩的一笑。我再瞅瞅杨校长正讲教学规划，说到激情处，左胳膊一阵比划，就差嗷嗷往前冲了。 杨校长激情澎湃，培芬跟着激动不已，单看她那耳朵，太阳光下烧的红艳艳的，两只耳坠子不停地颤。 我心里暗想:培芬，你缺爹啊！ 大柳树下娱乐是老师们老生常谈的节目，这时小翠老师被众星捧月，一阵欢呼声中，她旋身而舞，小碎步一颠，蹬蹬蹬绕场半周，曲膝扬手，小脸微抬，眼睛流光溢彩，微开檀口，声音宛转，若仙乐清泠泠由远及近，字字珠矶，大珠小珠落入玉盘。 老师们拍手叫好，培芬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木着脸，那眼里一会儿甩一个不岔，一会儿甩个不屑。 如果杨校长在场，培芬的眼睛会时不时越过众人，悄悄地偷瞭一眼，杨校长的笑是最毒的药，单看培芬变幻不定的表情就知道她内心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后来，谷老师说过培芬的姐姐曾追求过杨校长，而杨校长当年猛追小翠老师，培芬姐姐爱而无得，喝了安眠药，送进医院，差点一脚跌入十八层见了阎王。 这真是孽缘啊，谁的思念，染上缕缕惆怅，只见风雪不见离人伤。 看来，培芬那眼神是替姐姐泄愤呢，我这八卦的心，真想团吧团吧，揉成一朵，塞回胸腔，老老实实地上工。 我们学校经常教学比拼，听完课后还要讲评，优点少说，缺点多提。 二年级老师互评课互提意见，培芬不虚心，别人提一点，她就撅嘴。 别人敢提两点，她那豆腐心绝对管不住刀子嘴，立马回怼:你自己一身毛，别笑话我是猴儿。 怼得那个老师哑口无言。甜儿嘴快，她才不管培芬能否接受，叭叭叭一二三四五，挑毛病挑出花儿了。 气得培芬骂:甜儿，你那点水平，也给我提意见。小偷遇着贼，谁也别说谁。 怼完甜儿，拿出笔记本，也嘣嘣嘣挑一堆毛病，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杨校长坐在一旁，只看不说话，等吵得不可开交时，大手一挥，一通总结。 老师们互看不顺眼，暗地里下辛苦去了，下次再听课，毛病全没了。 培芬相过好多对象，哪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 有个男孩子常去学校看她，对她有好感，她一句话把人家怼出八十里:就你，爹妈给了个重在参与的模样，哪来哪去！ 甜儿替那个男孩子出头，啧啧啧半天，斜着眼睛回怼:自己一脑袋红毛，还嫌别人是个妖怪，啧啧，撒泡尿照镜子去。 培芬恼了，烧火丫头大发神威，要收拾甜儿，一个前边跑，一个后面追，不看路，咣当，撞上了杨校长。 培芬捂着头，偷偷打量杨校长的脸色，我觉得她那眼神很不寻常。 草稿箱不知啥时遗忘的青春系列，饭后甜点，大家看看，有事儿，不方便回评[作揖][作揖][作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