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亲(六) **第四章窑火不熄** 梅雨季来临前，慕容

第一次相亲(六) **第四章 窑火不熄** 梅雨季来临前，慕容女士书房总萦绕着淡淡霉味。此刻她正用绒布擦拭那套残缺的青瓷茶具，釉面冰裂纹在台灯下泛着幽光。"当年延之没能烧成整套十二件，"她的指尖抚过缺角的莲纹杯，"他说最完美的器物总要留些遗憾，就像人生。" 阿兰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水晶吊坠随着动作晃出一道弧光："妈咪！吊坠卡扣里真有东西！"我们围坐在老红木桌前，看着镊子尖挑出米粒大小的胶卷。慕容女士睫毛剧烈颤动起来："这是延之失踪前戴着的领带夹......他说要给我看比青瓷更美的......" 旧式放映机在阁楼尘埃中苏醒。当泛蓝的影像投在白墙时，我们同时屏住了呼吸——二十多岁的周延之站在龙窑洞口，手里捧着未上釉的素坯，背后是漫天晚霞。他转身的瞬间突然定格，胶片在此处断裂，只剩沙沙的噪点。 "这是梧山废弃的柴窑，"慕容女士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们结婚那年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她颈间的翡翠平安扣碰到桌角，发出清越的脆响。阿兰突然抓起我的手："明天就去梧山！" 晨雾未散的山道上，慕容女士执意要穿高跟鞋。当泥泞逐渐吞噬鞋跟时，她扶着我的手臂苦笑："延之当年也是这样拽着我上山，说陶瓷家的女儿不该怕脏。"潮湿的雾气裹着龙窑残骸出现在眼前，坍塌的窑口像巨兽断裂的齿。 阿兰突然蹲下身，从碎砖堆里扒出半片青瓷。釉下隐约可见并蒂莲纹样，与她颈间吊坠的雕刻如出一辙。"爸爸想烧并蒂莲......"她将瓷片贴在胸口，"因为妈咪名字里的蕙草常伴水莲生长。"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我们躲进残存的窑室，慕容女士的发髻散开几缕，雨水顺着下巴滴在瓷片上。她忽然轻声哼起二十年前的歌谣，颤音混着雨声在窑壁间共鸣。阿兰靠在我肩头发抖，我却感觉怀里的女孩和背后的窑炉同样滚烫——某种跨越时空的热度正从历史裂缝中渗出。 当我在窑室深处发现那口倒扣的陶瓮时，雷声正碾过天际。拂去积灰，瓮底"周制"的篆书款识映入眼帘。慕容女士的羊皮手套突然悬在半空："不要打开......"她的呢喃被瓮中清脆的碰撞声打断——十二件青瓷茶具完好地躺在稻草间，釉色比山岚更温润。 雨幕中，阿兰将瓷片严丝合缝地嵌进最后那个缺口。慕容女士的泪珠坠在并蒂莲心，溅起微小涟漪。我知道这些瓷器永远不会被使用，就像有些故事不必说完。归途的车上，阿兰把父亲未烧制的素坯图纸夹进日记本，而我的掌心还留着龙窑余温。 深夜帮慕容女士整理胶片时，发现断裂处粘着半枚指纹。她对着放大镜看了许久，突然笑出泪来："那年他偷用我的口红在胶片盒写情诗......"窗外雨声渐歇，遗落的瓷片正在抽屉里继续生长冰裂纹，而梧山的龙窑废墟中，三十年前的窑火仍在某个时空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