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有个打小就跟着长辈们照做的习俗。那就是每年春节，年三十那天得给逝去的

在我们老家，有个打小就跟着长辈们照做的习俗。那就是每年春节，年三十那天得给逝去的长辈上坟烧纸，请他们回家过年，热热闹闹的年，可不能少了他们。等到初一早上，再跑一趟，那是给老人们拜年，庄户人家，讲究的就是这份敬重和念想。 今年年三十那天下午，我跟着几个叔伯兄弟，一道儿奔着祖坟地去。到了地儿，大家也没乱，按照顺序，先走到哪家老人的坟前，就一起停下，从竹篮里取出一沓烧纸，放在一起烧上。 走着走着，就到了二大爷的坟头。二大爷刚走半年，那坟还是新的，看着孤零零、光秃秃的，跟旁边那些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旧坟一比，格外扎眼。大伙刚走近，眼尖的叔伯兄弟赖毛“哎呀”一声，大伙顺着他目光一瞧，心里都“咯噔”一下。二大爷的坟凹陷了一处，有个黑乎乎的洞，往里瞅，影影绰绰似乎都能瞧见里边的棺材。这大过年的，看着瘆得慌。 赖毛是二大爷的亲侄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二话不说，蹲下身就伸手扒拉土，我弟弟也跟着，嘴里念叨着：“二大爷，这咋回事儿啊，可不能让您住着漏风的地儿。”俩人手忙脚乱的，手指头冻得通红，土坷垃把指甲缝都塞满了，可谁也顾不上，就想着赶紧把洞给填上。 等把坟重新堆好，压实，大伙恭恭敬敬地烧了纸，磕了头，又往别处去。一路上，气氛有点凝重，虽说年年都来上坟，可这新坟出状况，总归让人心里不得劲，大伙嘴上没吭声，心里都惦记着二大爷。 初一一大早，天刚刚亮，我们几个又相约着去给长辈们拜年烧纸。雾气弥漫，地上的霜被踩得嘎吱嘎吱响，到了二大爷坟前，还没等上香，赖毛就拉着我，神色慌张又带着几分疑惑，我弟弟也凑过来，俩人你一言我一语。 原来，昨儿夜里他俩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在梦里，二大爷就站在那坟前，还是生前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脸上笑眯眯的，对着他俩一个劲儿地道谢，说：“娃呀，多亏你们帮我把房子修好了，前几天屋里直漏风，大冷天的，冻得我整宿睡不着，这下好了，暖和了，往后能睡踏实咯。” 他俩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咱都是在这黄土地里长大的，虽说听老辈子讲过不少鬼神托梦的事儿，可真摊自个儿身上，还是觉着邪乎。我就纳闷，问他俩：“咋就你们俩做梦，我们几个当时也在，咋没梦着啥呢？” 赖毛挠挠头，眼睛盯着坟头，喃喃道：“说不定二大爷就瞅见我和你弟弟动手填土，心里记挂着，专门托梦来。咱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事儿，有时候真不好说，保不齐地下的人真有灵，知道咱的心意。” 弟弟也在一旁附和：“就是，我昨儿填土的时候，心里就想着二大爷生前最疼我，可不能让他受冻，没准这念想就通到梦里去了。” 大伙站在坟前，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时都没了言语。风刮过，带着烧纸的灰烬打着旋儿，远处村子里鞭炮声此起彼伏，新一年的热闹正浓，可这坟前的事儿，像块石头沉甸甸压在大伙心头。 回村的路上，我心里还在琢磨，这梦到底是巧合，还是二大爷真在那头给我们报平安？咱这习俗传了多少年，为的就是和逝去亲人不断了牵挂，要是他们真能托梦，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也盼着和咱唠唠家常、诉诉冷暖？这事儿没个准儿，可打那之后，每次路过二大爷的坟，我心里都会多几分敬畏，想着那梦里的事儿，也盼着老一辈人在地下都过得安稳，不受苦、不受寒，就像他们生前守着我们长大一样，这份情啊，不管人在哪，都断不了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