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不想咋过冬》
“夏虫不可语冰”,过去我都觉得是夏虫的浅薄激怒了表达者。脑补对话中一方突然脱口而出这六字,他一定是黔驴技穷后才祭出“我拒绝跟虫子谈夏天”的免战旗。他是赢麻了还是输惨了,才把对方当虫子的?
被称为夏虫的另一方此刻得意起来:“赢家必须是我啊,他真有能耐真有道理的话,就接着跟我论战呗!” 然而,只要人们确定对方辩手是夏虫,人们都会自动退出辩论模式。不跟虫子聊人话,是对话底线。
我们都有过被人当夏虫的时候,大概率也都有过把他人当夏虫的时候。当我们发现自己是别人眼里的夏虫时,羞耻和愤怒是我们的主要情绪;而当我们把别人定义为夏虫时,悲悯和藐视则是我们的主要情绪。
由于“羞耻+愤怒”一般会让我们的言行更加暴躁张狂、做出更多更易被人鉴定为虫的行为,所以,作为既想要体面又想要实惠的成年人,我们还是宁可争取“悲悯+藐视”情绪。这是一种能自我安抚的退让政策。
既然大家都看不起夏虫,为什么大家还都可能做一阵子甚或一辈子的夏虫呢?这问题不弄明白,我们就无法降低以后还被人当夏虫的几率。那些明知自己是虫,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不在此弄明白范围内。
首先是智商决定了认知。如果你说谁智商有问题,他大概率无法接受你的说法。因为说他智商有问题,等于说他傻。虽然人们自嘲自谦时会说自己傻,但能自嘲自谦,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对他智商的否定。
智商无法满足江湖行走所需的人,其实很多,他们的特点是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的言行有多无脑和过分。幸好人类的包容度还蛮高,智商高的人一般会把智商低的人当路障,绕开就是,谁会对路障拳打脚踢?
其次是性情决定了行为。性情既是性格表现,又是秉性气质。性情好的人,一旦确认了别人的红线区,会小心避让;而性情不好的,即便看清别人的红线在哪,他也忍不住踩两脚,因为他认为他应该被原谅。
不忌惮挑战他人底线,且自以为拥有免罪特权,是性情不好的人最终沦落为他人眼里之夏虫的主因。性情不好的人从来不会有真诚的自我反思,他们会把人家对他的退避或疏离,都当作对方在刻意考验他。
第三是阅历决定了眼界。夏虫因为活不到冬天,所以无法理解冬天的冷峻。自己无法理解的,就不承认其存在,这是夏虫受生命长度宽度的限制而摆脱不了的天然局限,也是“对方辩友”三缄其口的原始初衷。
夏虫的天然局限有没有后天突破可能?恐怕没有,老天爷没给夏虫安排那么长的奋进路。有人大概要说了,“某些虫子也能过冬,第二年春天就从土里钻出来了”——没错,是有虫子能过冬,但它得有掩体。
肯找掩体的虫子很有限,多数夏虫既无知又任性、还不怕死。夏虫若有找掩体和及时蛰伏的智慧,它就不至于在秋风乍起时便消亡。对自己的高估,终将变成一个人或虫的身份桎梏,随风飘舞到夏天结束。
我们是虫还是人,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安排我们命运的并不是我们能对抗的某人或某组织。所以即便成为夏虫,只要不故意“始终梗着人家的牙眼”,你就不会被人家用心摁死。毕竟谁都在忙他自己的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