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哨所——詹娘舍

罗鸣

为什么云中矗立一座哨所/那是守卫边关的军魂/为什么云端屹立一个哨兵/那是守望娘亲的忠诚/哦……云中哨所/高寒缺氧云雾风霜/紫外线点燃雪线/我在冰山上闪耀藏光/这里雄鹰飞不过的地方/边陲卫士热血洒疆场/腾空翱翔，翱翔云天激情奔放……

为什么雪域耸立一座哨所/那是守土固边的使命/为什么雪山挺立一个哨兵/那是守卡怒放的青春/哦……云中哨所/冰天雪地寂寞荒凉/惊天雷彻夜擂响/我在冰峰上坚固如钢/这里雪豹上不来的地方/边防军人铁血卫国防/纵情飞翔，飞翔蓝天梦向远方……

——詹娘舍哨所之歌

詹娘舍哨所，矗立在西藏亚东边陲冰雪峭壁的石尖尖上。詹娘舍，藏语意为“鹰飞不过去的地方”。这里海拔4600多米，面积不足30平方米。夏季雨多雾大，冬季风雪无常，经年雷暴不断，素有“云中哨所”之称。在这里长年驻守着西藏边防某部一个班，他们在恶劣自然环境里，忍受着单调寂寥的戍边生活，无怨无悔坚守在雪域高原，演绎了一首首荡气回肠的边关军人赞歌！

一、云中哨所，背菜的情形好似攀登珠穆朗玛

2019年夏天，到西藏亚东某部的詹娘舍哨所采访。从亚东沟出发，路边的亚东河蜿蜒流淌，穿越原始森林后，海拔渐渐升高，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正在欢乐开放。大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越过几十道山路弯弯，挺立在雪山之巅的云中哨所依稀可见。

到了一座雪山腰间，一个哨兵站伫立眼前：大头鞋、水银镜是他的装饰，头发稀落、脸庞黝黑，一看就是一个高原雪域兵的标准颜质！他把我们接上了哨所。

虽是5月，人在山中走，一股股逼人的寒气袭身。上哨所最后一段峭壁没有台阶，是两根钢索架起的索道，经过艰难攀爬，终于登上哨卡。哨所最高长官安哨长，热情握手寒暄，我心像被炉膛的火烘烤温暖。

詹娘舍突兀在雪山尖尖上。四周85度的坡度，构成悬崖峭壁，每年冰雪封山期至少半年。它是一座半空中用钢筋水泥撑起的哨所，常年在云雾弥漫之中，因而得名云中哨所。而这里的哨兵却对它另有诠释：詹，是指远古时代的哨兵站，站在岩穴远眺预警；舍，是指居住的房子。这里远离家乡，远得见不到亲人的思念，所以哨兵又把它称是“遥望娘亲的屋子”。

詹娘舍的海拔，并不是西藏部队驻扎最高的哨所。但这里四周壁立千仞，高高立在天上。即使是气候最好的季节，天气变化都是惊人异常，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来狂风暴雪。哨所风大雾大、雨大雪大、云大雷更大。这里位于北印度洋暖湿气流与喜马拉雅山寒流交汇处，是世界闻名的雷区。这里山石含铁量高，年雷电期达9个月，雷电击在山崖上，像风火轮一样滚动。

哨所的发电机、电视机也时常被击坏。最可怕的是3至7月份的惊雷期，经常在头顶轰然炸响。为躲避雷击，哨兵每见乌云袭来时，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不敢动弹。

哨所的岗楼、厕所均悬空而建。防止被狂风卷下山崖，战士们站哨、上厕所往往也要在腰间系上一根绳子。一年四季，衣物都是潮湿的，被子盖在身上拔凉拔凉的，风湿性关节炎，成了战士的贴身“膏药”。

这座哨所是全军唯一不通公路的，所有物资都需要背运上卡。每年10月左右大雪封山，战士们需要从8月开始冬囤粮食、蔬菜、罐头、柴火等生活物资。这些生活必需品，一直要持续使用到来年6月冰雪融化之时。安哨长讲述了去冬背运主副食上哨所的情形——

10月，到了大雪封山季。部队几乎是每半月给詹娘舍哨所送来蔬菜、水果等。一辆汽车普普地喘着粗气，慢慢腾腾地向山上开来。车在盘山急弯的雪路上，一路吐着白色烟气，好不容易开到了山脚下，公路就到了尽头，只能通知哨所的兵下山背上哨所。

三个兵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麻袋，向山脚的汽车滑行而下。轻装下山比较易行。他们来到汽车旁，一个体力健壮的兵，像猴子一跃跳进车厢，把物资像平时在哨所搞“击鼓传花”那样，传递到其他两个站在雪地上的战友手中。

他们连续不断，干了10多分钟，“鼓”声落定，货物下完。他们向运送货物的司机挥手致谢。汽车在原地倒回，一股雪沫从车轮子上卷起，洒到了他们的身上。

带头的兵是安哨长，他从雪地上提起一个装得圆圆鼓鼓的新鲜蔬菜麻袋，放在弓着腰的张强背上，小李也背起了麻袋。

上——安哨长发出指令，三个兵就背着沉重的麻袋，徐徐向前攀登。起初的雪坡还算不高，加之刚开始背运，体力饱满，脚步轻快。张强同小李还较上了劲，他们开始比试谁爬得快，争先恐后你追我赶。

安哨长最后起步，走到一个山崖边，他把眼睛抬起一望，前面两个兵已经爬上了石崖的头部。他自言腹语：今天你们表现不错，上了哨所，我一定亲自做好吃的菜，奖赏你们。于是，他张嘴喊话：你们先在崖顶等着我。安哨长相个登山的骆驼，伸手向他们打出一个足球赛场上的暂停手势。

咚——两个兵把背上沉重的麻袋扔到身边，他们的比赛宣告暂停。

画外音——他们背的蔬菜，每人大概有80斤左右，上山攀爬路程，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哨兵背菜走在通往哨所的路，这并不是真正的路，而是他们长年累月走出来的一条小道。一边是数百米深的悬崖，一边是陡峭的山石，险峻的路段就有几十处，甚至很多路段，他们只能手脚并用爬行。

安哨长已爬上了崖顶，两个兵同时伸出手，从他的背上接下麻袋放在地上。

今天你们哪来的劲，竟然比我都爬得快？安哨长坐在白花花的雪地里，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香烟。他一直抽这个牌子的香烟，这是他家乡的特产。

我们打赌，看谁先爬上哨所，谁就赢一包烟。张强的回答，让安哨长心里顿时释然。

安哨长熟练地从烟盒中抽出三支，首先放在嘴里一支。他还没有来得及打火点烟，两个兵同时喊哨长抛过来——随即，哨长潇洒地抛出两支，分别落在了他们伸在空中的手里。

雪山哨所的兵，一般都会抽烟。他们在哨卡苦寂时就要抽烟，往往一支接一支。他们说抽烟能抽掉寂寥，烧掉烦恼。他们坐在雪地上，三根烟囱燃烧的烟雾，吐在苍茫的雪山之中，算是为满山跑的云雾作了陪衬。

我的脚好冷？小李一边脱军用大头鞋，一边看自己的脚有没有被冻伤。

你抓把雪来搓脚，就不至于冻伤了，而且，一会儿就暖和了。安哨长是10多年的老兵，遇到这种情况，他在雪山实战经验丰富。

他们有的抓起地上的雪沫搓手。小李把光脚放在另一只腿上，用双手捧起雪花，在脚上擦拭，雪沫飞到他的身上：狗R的这场雪，下得太久了，害得我们吃了几天嚼都嚼不烂、拉屎一大串的干菜。

走吧！安哨长吹哨，中场休息结束。他们又背起麻袋，向高高的云端哨所行进。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空气中的含氧量越来越低，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

山口风大，夹着雨雪向他们开过来了。我们不能停步，必须迅速通过风口，否则，将会受阻。安哨长有经验，勇猛顽强冲在前面，引领两个新兵向他靠拢，带领他们迅速越过险区。

天空飘来的厚厚云层，包围着他们的身体，用手脚也无法把云推开。眼前一片阴沉，气温掉到了零下20摄氏度，像头顶上的雪还在往下降。

坚持！坚持！必须咬紧牙关坚持！我们不能有半点松劲，要尽快爬上哨卡！安哨长鼓动他们说。三个背着麻袋的兵，像三只猴子攀越在七八十度陡峭的悬崖上，他们的情形不亚于那些挑战珠穆朗玛峰的勇士。他们以勇士之躯，向石尖上的哨所攀越而上。

哨所其他的战友发现他们回来了，都立即帮忙，把他们的麻袋接过，搀扶着三位体力耗尽的背菜战友，把哨所炉膛的火，烧得旺旺的，烘烤温暖他们冻僵的身体。

战友们往热水中撒放食盐，给他们端来洗脚盆，让背菜的兵泡脚暖身。

安哨长讲，这里环境相当的恶劣，高寒缺氧，时刻面临着暴风狂雪，云雾潮湿的威胁。在哨兵们的身上，人人都有雪高原打击的印痕——黝黑的高原红、凹陷开裂的指甲、肿大的风湿关节炎……

以前哨所不足20平方米，我们生活的空间非常小，做饭、生活都是在一个小房间里面。哨所周围数十公里，人烟罕见。这里的苦与难，没有感同身受的人，是无法知道的。我已经在哨所待了10多个无春无夏的季节，像背运物资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有个多少回合了。

后来，上级为改变哨所艰苦的戍边生活条件，在陡峭的山崖上开山劈坡，扩建道路，不仅拓宽了路道，还在陡峭路段安上了稳固结实的钢管防护栏。如今哨所新建了营房、是集住宿、生活、值勤、娱乐于一体。现在新营房还配有木地板、安有保温墙，条件设施比较好，空间比以前大了。哨所的房顶四周安装避雷设施、环保的风能发电机和太阳能蓄电池，还可利用太阳能发电。

自从哨所通了电，上级还陆续给我们配发了熟食真空冷却机、果蔬保鲜真空预冷机，冰箱冰柜等家用电器。有了电，云中哨所也能享受到现代文明……

（未完待续）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罗鸣，原名罗世奎。曾在西藏亚东、岗巴等地服役。从日喀则军分区政治部转业到四川宜宾市。从20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发表各类作品300余万字，有100篇以上作品在省级以上单位或刊物上获奖，曾获过巴蜀文艺奖，中宣部和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出版了《回归》《喜马拉雅山》《丽人远行》《那湖那情》《抗日英雄赵一曼》《爱有多深》等22部书。

作者：罗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