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夜特别长。 宋高宗赵构又一次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涔涔。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雪夜——金兵破城，宫人四散，父兄被掳，自己仓皇出逃。即使已在南方称帝十余年，这噩梦仍如影随形。 "陛下，前线又有捷报。"秦桧轻声道，手中拿着一份战报。 赵构叹了口气，披衣起身，接过战报，却没有展开。 "岳飞又赢了？" "是，陛下。岳将军已收复郾城，直逼开封，金军节节败退。" 烛影下，赵构的面色变得复杂。他走到窗前，看着北方的天空，陷入沉思。 "秦卿，你说，若岳飞真的收复中原，迎回二帝，会如何？" 秦桧的眼睛眯了起来："陛下是担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担心什么。"赵构打断道，"只是那天，我梦见父皇回来了，看我的眼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秦桧明白。若二帝归来，这皇位归属将成大问题。 "岳飞军中每日高呼'精忠报国'，说是为陛下收复河山。"秦桧慢条斯理地说，"可他那'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黄龙血'的誓言，又是为谁立下的？" 赵构捏紧了战报："你说，他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那两位...被掳的帝王？" "臣不敢妄言。但岳飞掌兵十万，威望日隆，若他北伐成功..." 赵构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岳飞那张刚毅的脸。那是在建炎四年，岳飞单骑入宫，请命北伐，眼中的坚定让他至今难忘。 "只要不北伐，金人就答应归还徽、钦二帝？" "正是。"秦桧躬身应道，"金人已有诏书，只要我朝停止北伐，议和修好，二帝可归。" "可我们真能信金人？" "陛下，如今南方初定，民生未复。金国强盛，我朝难以力敌。即使岳飞暂得胜势，也难以持久。不如借此机会修养生息，图谋长远。" 窗外，几片梅花在风中摇曳。赵构想起了当年靖康之变时，宫中也开着这样的梅花。 "拟旨，着岳飞即日班师回朝。"赵构终于下定决心，声音里透着疲惫，"若不从，便连发...十二道金牌。" 秦桧欣喜躬身："臣遵旨。" 看着秦桧离去的背影，赵构仰头望向北方的星空。那里曾是他的家，如今却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父皇，儿臣别无选择..."赵构喃喃自语，将战报丢入烛火，纸上的"岳家军大捷"几个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历史将铭记这一夜的决断，也将铭记一个帝王的困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