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吕继英被押往镇江监狱的那天,街头阴雨连绵,她小腹微隆,怀着身孕,却被当作“危险分子”铐上了手。
她一句话也没说,押她的军警吆喝着,旁边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在监狱里还会生下一个孩子,也没人知道,她前一天才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拷打致死,她没哭,咬着牙,活了下来。
吕继英出生在江苏沭阳一个读书人家,祖上几代教书,她小时候聪明得很,喜欢读书,一口气能背几页书。
12岁那年,她被送进灌云振云女子小学,是家里第一个上新式学堂的女孩,那时候正乱,外面打仗,家里也穷,但她父亲咬牙供她念完了小学。
17岁那年,她考进海州东海中学,天天跟几个志同道合的女生偷偷翻《新青年》《向导》,还常去茶馆听人讲孙中山、五四和苏联革命的事。
1928年5月,她刚满17,就被介绍进了党,介绍人是学校的支部书记吕镇中,还有党员杨光銮,他们是东海中学的骨干。
那阵子正闹“济南惨案”,学生们罢课游行,她冲在最前头,打着“还我青岛”的横幅。
警察追上来,她没跑,反倒挡在一个女同学前面,硬是被打倒了,这事传开后,很多人说她是“不要命的疯丫头”。
进党后,她干劲更足,组织女学生办夜校,宣传“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白天上课,晚上教妇女认字,还跑村里做宣传。
后来,党组织派她去镇江联络工作,她和李超时成了搭档,李是红十四军政委,做事雷厉风行,两人一来二去感情深了,没多久就结了婚。
他们婚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1931年6月,镇江党组织被破坏,李超时和吕继英双双被捕。
李在牢里遭了严刑拷打,牙被打掉了,肋骨也断了几根,有人说他临死前还在咬紧牙关没吐出一个字。
吕继英被判了15年重刑,因为她怀孕,暂时保住了命,进监狱那会儿,她挺着肚子,没人照顾,吃的是发霉的米,穿的是破棉衣。
儿子出生那天,她躺在水泥地上,连把剪脐带的刀都没有,硬生生用砖头磕断了脐带。
孩子取名李源潮,监狱里根本不许她带孩子,她咬着牙把孩子偷偷藏了几天,最后交给信得过的难友带出去寄养,她不敢多问,只求孩子能活下去。
1935年,她刑期减了几年,被秘密释放,出狱后,她改名换姓,一直过着地下生活。
1939年,新四军来到苏北,她通过黄克诚的介绍重新恢复了党组织关系。
这时候的吕继英,已经不是那个小姑娘了,她经历了坐牢、丧夫、生子、流亡,早已练就了一身铁骨。
抗战时期,她在淮海地区组织妇女支前工作,成立救国会、办妇女班、筹集军粮,哪一件都不轻松。
她说服一个村里的寡妇捐出家里仅有的两担米,那寡妇哭着说自己靠这点粮食过年,她就一边安慰一边自己掏出仅有的口粮贴补。
她干活从来不摆架子,穿得和村妇一样,头发乱七八糟,连县长见了都认不出她是领导。
1945年,战火烧到江南,她又跑去上海搞地下工作,敌人盯得紧,她就以学校教员的身份掩护,白天讲课,晚上联络同志。
她那时候已经和李干成结了婚,李是个搞政工出身的老党员,两人一起养大几个孩子,靠的是极其严格的家教,孩子们小时候调皮,她一根鸡毛掸子都能镇住他们。
李源潮小时候叫“援朝”,是她在抗美援朝时怀上的,她说,这个孩子身上要有时代的印记。
她从不溺爱子女,饭菜上桌从不夹菜,谁先动筷谁挨骂,家里常年贴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哪怕是周末也要学习雷锋日记。
建国后,她调去苏州干妇联工作,后来又到上海普陀区当教育局长,有人说她当局长太“抠”,每次检查学校都不打招呼,非要看食堂、厕所和黑板。
她有次在课堂上看到一个老师对学生发火,第二天就把那老师叫去谈话,说教育不是发泄情绪。
她提倡“能动手就别动嘴”,自己写教案、跑学校、访家庭,有次差点在学校楼道滑倒,还说“幸亏没砸到学生”。
她晚年住在上海一个普通小院里,有人去看她,她还在织毛衣,说国家给得够多了,自己省着点。
她不爱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要干事,不要讲条件。”1990年代,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还是坚持每周听新闻联播,剪报纸,写笔记。
2000年春天,她突然发烧住进医院,走得很安静,去世前一句话没留,床头放着一本翻旧了的《新华字典》和她亲手缝的一个布书包。
她的孩子们说,母亲是家里的“沉默的大山”,从不抱怨,不炫耀,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她在狱中生子的事。
参考资料: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主编:《中国共产党人物传·第七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