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7月,盐城,新四军文工团在树林里搞夜训,几盏油灯亮着。谁也没想到,这点灯光会招来大祸。
那天夜里特别闷热,一丝风也没有。战士们围在油灯旁,有的练快板,有的背歌词。
张指导员站在土坡上喊:"咱们去敌后演戏唱歌,面对的是端枪的鬼子,没胆子可不行!"" 别看咱们拿的是快板乐谱,穿上军装就是战士,就得有股子不怕死的劲头!"
底下二十来个战士,有戴眼镜的学生,有扎头巾的庄稼汉,都大声应和着,手里的道具敲得叮当响。
公路上,一队日军巡逻兵正慢慢摸过来。小队长佐藤盯着前方,总觉得林子深处有点不对劲。突然,他看见树叶缝里闪过一点黄乎乎的光,手一挥:"八嘎!有情况,跟上!"
三十多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猫着腰往树林里挪,皮鞋底在碎石路上蹭出细微的响声。
文工团发现鬼子时,子弹已经扫过来了。"噗噗" 的枪声里,油灯全灭了。有人赶紧往树后躲,有人抱着快板往前冲,更多人没见过这阵势,蹲在原地发愣。
张指导员边开枪边喊:"散开!往东边跑!" 可多数人手里没枪,拿竹板的砸向鬼子,抱手风琴的护着琴往沟里滚。
枪声只响了三分钟,树林里就没了动静 —— 二十七个战士,十七个被抓住,五个倒在血泊里,剩下几个钻进芦苇荡跑了。
佐藤拎着油灯查看俘虏,见好些人衣服上别着钢笔,袖口磨得发白,咧嘴笑了。他让人把俘虏捆成一串,朝西北方向的据点走去。
路上有个小战士摔了一跤,鬼子照着后背就是一枪托,惨叫声在夜里传出去老远。
消息传到 20 团驻地,团长王东保正在看地图。听完通讯员报告,他猛地拍桌子:"反了他们!文工团都是拿笔杆子的,竟敢下狠手!"
转头就喊参谋长陈世勋:"你带 3 连、11 连去救人,天亮前必须把人带回来!" 陈世勋答应着,出门就吹集合号,营房里顿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连队在村口分了路,11 连跟着陈世勋走大路,3 连由王连长带队抄近道。3 连战士大多是刚补进来的新兵,对这一带地形不熟。
走到后半夜,周围的林子越来越密,月光透不进来,脚下的小路也断了。王连长掏出地图,凑到鼻尖前看了半天,又抬头辨认星星,急得直冒汗:"坏了,怕是走到螃蟹洼了。"" 这地方三条路通三个庄子,黑灯瞎火的根本分不清!"
战士们在原地打转,有的小声嘀咕:"要是带个老乡当向导就好了。"
这边 11 连已经摸到据点外围,陈世勋数了数据点里的灯火,估摸着敌人不到五十人,一挥手,二十多个战士翻墙进去。岗哨刚要喊,就被匕首抹了脖子。
眼看就要冲进关押俘虏的厢房,东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 伪军听见动静来支援了。陈世勋趴在墙头上一看,公路上火把连成一片,至少有上百人。
他咬咬牙,命令机枪手守住门口:"3 连马上就到,再坚持一刻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伪军的攻势越来越猛,11 连的子弹渐渐不够了。陈世勋趴在弹坑里数了数,只剩十几个战士还能打。
他回头望了望西边,黑沉沉的没一点动静,狠狠捶了下地面:"撤!"
战士们边打边退,有个伤员跑不动,抱着鬼子腰滚进火堆里,惨叫声混着枪声,格外刺耳。
天亮时,3 连才摸回驻地。王连长衣服划破几道口子,鞋也丢了一只,见了陈世勋就跪下:"参谋长,对不住啊。"" 我们在芦苇荡里转了半夜,直到听见枪响才往回赶。""可根本找不着路……"
陈世勋没说话,盯着墙上的地图直叹气。地图上冈门镇周围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河汊和芦苇荡,确实像团乱麻。
日军那边却没闲着,佐藤吃了败仗,第二天就从城里调来一个中队,还拉来两门小钢炮。王东保接到侦察员报告,看着对面扬起的尘土,狠狠砸了下望远镜:"敌强我弱,先撤吧。"
部队连夜转移,留下的老百姓后来回来说,据点里传来过打骂声和哭声,没几天就没了动静 —— 二十七个文工团战士,最终没一个活着回来。
这场营救失败后,20 团专门成立了侦察班,每个连队都配了当地向导。王东保在战斗总结会上拍着地图说:"别小看这张纸,不摸清楚地形,枪杆子再硬也打不了胜仗。"
只是每次提到文工团的事,他声音都会低下来,盯着墙上战士们用快板词写的标语,久久不说话。
后来有人在冈门镇的老槐树底下发现过半截生锈的快板,木头棱上还沾着褐色的痕迹。
当地老人说,那是当年文工团战士被押着路过时掉的,捡起来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歌声,像是《新四军军歌》的调子,混着风声,在树叶子里响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