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台湾一名女地下党在宿舍被捕,临走前祈求道:“我一个女人家,总得让我换身衣服吧。”敌人略加思索后点头,随后,她从阳台取下一件旗袍。殊不知那是她的情报信号。
1946年平安夜,北平城笼罩在寒冬的暮色里。
燕京大学女生沈崇抱着课本走在东长安街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美国大兵突然从吉普车上窜下来,把姑娘拖进了昏暗的小胡同。
撕碎的教科书散落在雪地上,北平市民次日清晨在《新民报》上读到这则新闻时,整座古城都沸腾了。
二十六岁的萧明华正在辅仁大学图书馆整理文献,报纸上油墨未干的铅字让她攥紧了拳头。
街上游行队伍举着"严惩凶犯"的横幅经过时,她透过玻璃窗看见警察用高压水枪驱散人群。
三天后,国民党当局宣布涉案美军士兵享有"外交豁免权",这个决定像颗火星子,彻底点燃了年轻人心中的火种。
三个月后的某个雨夜,北平地下党组织在景山后街的裁缝铺里接待了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女教师。
老交通员还记得她解开蓝布包袱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进步书籍。
"我想做些实实在在的事。"
萧明华说话时总爱把钢笔夹在指缝间转,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1948年深秋,台湾基隆港飘着细雨。
从"中兴轮"走下来的萧小姐裹紧米色风衣,月台上接站的朱先生举着"台北师范"的接站牌。
这对假夫妻在台北青田街安了家,二楼书房朝南的窗户常年挂着件紫色旗袍。
那是给送情报的同志留的安全信号。
基隆要塞的布防图、高雄港的潮汐表、阳明山军用机场的平面图,这些贴着"教学资料"标签的文件在旗袍的掩护下,跟着菜篮里的空心菜、装着凤梨酥的铁皮盒,穿过戒严令下遍布宪兵的大街小巷。
有次朱芳春发烧到四十度,萧明华独自带着微型胶卷去码头,回来时发现跟踪的便衣,硬是在西门町转了七家布庄才甩掉尾巴。
1950年春节刚过,保密局的特务们趁着夜色摸到了青田街。
带队的谷正文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他们冲进屋子时,女主人正踮着脚收窗外的旗袍。
三个小时后,朱芳春在台南收到"布料已褪色"的暗语,带着地下电台转移到了阿里山。
而萧明华在狱中经历的电刑、老虎凳和辣椒水,直到三十年后才被解密档案披露。
那年台北的冬天特别冷。
马场町刑场的野草挂着白霜,萧明华最后看了眼大陆方向,子弹穿过胸膛时,她口袋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沙琪玛。
那是狱友偷偷塞给她的生日礼物。
三十二年光阴如流水。
1982年秋日,首都机场的跑道在细雨中泛着水光。
肖明柱老人把檀木骨灰盒贴在胸口,呢喃着妹妹的小名走进海关。
八宝山的松柏簌簌作响,新立的汉白玉墓碑上"归来兮"三个字还带着石匠的凿痕。
民政部的同志后来整理遗物时,在骨灰盒夹层发现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愿以我血荐轩辕"。
这些年常有学生在清明时节来献花,他们总爱抚摸墓碑上被岁月磨平的字迹。
纪念馆的讲解员说起那段往事,总要提到刑场上的沙琪玛。
据说那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台北街头飘着麻油鸡的香味,而二十八岁的姑娘没能等来生日那碗长寿面。
历史档案如今静静躺在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的恒温库里,牛皮纸袋封口处的火漆印依然清晰。
研究人员在泛黄的审讯记录里发现,某页边角有行模糊的钢笔印,像是谁在无意识中写下的诗句:"衣冠南渡终有尽,春风不改旧时波。"
台北植物园的荷花年复一年开着,当年青田街的老房子早改成了咖啡馆。
老板娘说常有个白发老头坐在靠窗位置,对着墙上那件复刻的紫色旗袍发呆。
服务员收拾桌子时,听见他哼着跑了调的《松花江上》,混着咖啡机的嗡嗡声,消散在台北潮湿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