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放学回家路上经过大伯家，想着把刚摘的玉米送过去。推开院门时发现静悄悄的

那年夏天我放学回家路上经过大伯家，想着把刚摘的玉米送过去。推开院门时发现静悄悄的，只有堂屋门虚掩着。 "大伯母？"我喊了两声没人应。走进里屋才看见大伯一个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得像晒干的玉米叶。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眼白上爬满红血丝。 "小玲来啦？"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想抬手招呼我却使不上劲。我赶紧把玉米篮子放下，闻到屋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床头柜上摆着好几个空药瓶，还有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碗。 "大伯母去镇上了？"我站在床边不敢靠太近。大伯的被子下面露出半截发紫的小腿，像冻坏的茄子皮。 "去...去借钱了。"他喘着气说，突然抓住我的袖子，"帮我把...衣柜底下那个铁盒拿来。" 铁盒锈迹斑斑的，打开是些零散的老物件。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大伯穿着崭新中山装，和大伯母站在供销社门口，两人笑得腼腆。 "上个月...我和你爸吵架那次，"大伯的手指抠着铁盒边，"其实我胸口挨了他一拳..." 我记起来了，当时他俩因为宅基地的事在院子里推搡，我爸一拳打在他心口，大伯当时还笑着说没事。 "回来就吐血了，"大伯突然笑了，露出沾着血丝的牙，"没敢告诉你大伯母..." 他从铁盒底层抽出个塑料袋，里面卷着几张钞票："这个你拿着，等...等我走了再给你爸..." 我捏着塑料袋不知该怎么办，听见院门响赶紧塞进书包。大伯母提着个布包进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后来大伯没熬过那个夏天，出殡那天我爸在棺材前跪了一夜。 那个塑料袋里有三百二十块钱，是九十年代农村人半年的收入。我按大伯说的交给了我爸，他盯着钱看了很久，最后全给了大伯母。 但没人知道，铁盒最底下还压着半张烟盒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别让你爸知道看病花了多少钱"。这行字被铁锈晕开了些，像干涸的血迹。 现在大伯的坟头草都长得很高了，每年清明我爸都去拔得特别干净。有次我看见他对着墓碑自言自语，手里捏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最后却还是揣回了自己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