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不是关牲口的，是关人的。一名女子，被囚在铁笼里，顶着“东方女巫”的标签，被一群穿洋装的观众围观。有人投钱，有人嘲笑，还有人拿她当“神迹”取乐。她不是罪犯，不是俘虏，而是一个曾被数千人高呼“圣母”的女人。 这个人叫林黑儿，外号黄莲圣母。她的出现，是旧时代末路里最后一股草根狂潮。出身贫寒，靠江湖卖艺为生，从小摸爬滚打，学会了唱戏、舞剑、做法事。她混过码头、摆过地摊，也在庙会上耍过铜钱和香火。她不信命，却懂怎么拿“命”去打动别人。 她在天津站稳脚跟。那时义和团刚刚兴起，民间对洋人满肚子怨气。她看准风口，组起一帮身穿红衣的女子，举着灯笼、敲着铜锣，声称能驱邪避弹、刀枪不入。她不是巫婆，也不是革命家，而是个能把“仪式感”玩明白的人。 “红灯照”就这么火了。队伍越来越大，从几十人到几千人，全是女人。她们整齐着装，高喊口号，跟着林黑儿在天津各地走街串巷，参与集会，甚至在一些场合参与对抗外敌。林黑儿成了领袖，被人称作“黄莲圣母”。她不是凭政绩，也不是靠血统，而是靠嘴、靠胆、靠一套自编的“神功护体”。 可这股力量太草根，太不被当回事。官府见势头大，反而拉拢她。直隶总督裕禄还亲自见她，送她一面绣着“黄莲圣母”四个字的旗子。她飘了，也更大胆了。组团、演示、烧符、示威，她一次比一次高调，彻底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八国联军进了天津。枪响那刻，红灯照的“法术”就不灵了。她们穿着红衣，高举灯笼往前冲，口中念咒，以为能挡子弹，结果成片倒下。战斗没撑几天，天津陷落，义和团散了，红灯照垮了。 林黑儿被俘。她没跑，也没逃，被八国联军直接关了起来。联军不急着杀她，他们觉得她稀奇。一个号称刀枪不入、能驱鬼除洋的女巫，活的，还穿着红袍、插着香，怎么看怎么神奇。 她被关进铁笼。不是监狱，是木架铁网。她不能站直，也不能躺平，只能窝着。士兵拿她当玩物，叫她做法术、叫她跳舞，有时还用东西砸她试她“护身符”灵不灵。没有人把她当人看。 接下来，是更荒唐的一幕。 她被装进木箱，作为“活体展示品”送往洋人手中。联军里有外国记者、科学家，还有专门收集“东方异人”的商人。他们把她送上了通往西方的轮船，说是要展览、要“研究”。 有人说她去了法国，有人说她到了美国，也有人说她在途中死了。但最广为流传的，是她死后尸体被处理成标本，成了“东方神秘文化”的展品，被摆在博物馆某个角落，贴着一张写满偏见的介绍牌。 林黑儿的一生，从天津的码头走起，在异国的展厅终结。她没有光荣，也没有归宿。她曾被万人追捧，最终却连骨灰都无人认领。 但她的故事没有彻底消失。 几十年后，在天津红桥区停船场，有人立了一块碑。碑上写着“红灯照黄莲圣母停船场”，纪念那些参与义和团的普通女子。没人说林黑儿是英雄，也没人为她洗白。但她代表了一种挣扎，一种在混乱中抓住一根稻草的人群的挣扎。 她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但在那个动荡、愚昧、残酷的年代，她用一种原始又粗糙的方式，参与进了一场比她更大的战争。她失败了，被羞辱、被利用、被抛弃。但她的名字，终究还在。 历史从不温柔。它只是照着真实一页页往前翻。而像林黑儿这样的角色，不写进课本，却在夹缝里留下血迹。 她曾站在鼓楼前高喊护国神咒，也曾缩在铁笼里看人朝她扔铜币。她用尽一切想被尊重，却最终连死都成了商品。 这个结局，不该被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