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70年深秋,一天,太平公主的贴身丫鬟有几个肚子大了,经常呕吐,出现了明显的妊娠迹象。武则天察觉了,派人询问随身丫鬟,才知是外甥贺兰敏之干的好事。
贺兰敏之,出身不低,母亲是武则天的姐姐,他是嫡系亲外甥,有了这层身份可以说他行事作风张扬跋扈。
但是其实这个贺兰敏之的荣宠其实始于一场精心的政治嫁接。
当武则天将十四岁的他过继为武氏嗣子时,这个丧父的鲜卑少年正蜷缩在贵族圈层的边缘。
之后赐姓武、袭爵周国公、掌弘文馆编修。
而武则天亲手为他戴上三重冠冕,如同栽培一株攀附宫墙的凌霄花。
她需要鲜活的武家血脉对抗虎视眈眈的李唐宗室,更需用俊美温顺的外甥粉饰“牝鸡司晨”的攻讦。
最初的贺兰敏之确实像个可造之材,主持编撰百卷《三十国春秋》,骑射可十箭贯靶,墨迹被誉“颜体再世”。
能文能武的,还招人喜欢。
连太子李弘与他同席论史,高宗李治赞他“有松筠之节”。
但是无人察觉冠玉面容下的裂痕,他的母亲武顺与妹妹魏国夫人接连暴毙的疑云,早将仇恨的毒液注入骨髓。
而荣国夫人杨氏的寝宫成了复仇起点。
八十八岁的老妇人被史书寥寥几字拖入丑闻,贺兰敏之既年少色美,烝于荣国夫人。
当贺兰敏之深夜出入杨氏内室的消息传入武则天耳中,她摔碎了案头玉镇尺,却为保全母亲颜面按下杀机。
但是正是这隐忍反被敏之视为懦弱,竟在守丧期剥下丧服,招乐妓彻夜酣歌,连武则天拨给母亲造佛像超度的金帛都被私吞。
仇恨已经吞噬了他眼中为数不多的清明,自那之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太子的婚仪成为新猎物,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被选为太子妃当夜,敏之潜入闺阁玷污新娘。
武则天震怒下另择裴氏女,却只轻叱外甥“年少任性”,直至太平公主的侍女们腹如鼓胀,御医战栗吐出“妊脉”二字。
年幼的太平公主,此刻方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宫女哭诉敏之借酒凌辱多人,甚至拽住公主衣袖调笑“表妹可要同乐”,武则天抚着女儿颈间淤青,终于看清这株毒藤已缠上最珍爱的幼苗。
公元671年六月,雷州流放的圣旨砸向贺兰敏之。
当押解队伍行至韶州梅关古道时,一截马缰突然绞紧他的脖颈。
史料讳莫如深地记载“自缢而亡”,但洛阳酒肆早传开秘闻。
三名黑衣客持太平公主玉符截道,将人拖入竹林时,枯枝上还挂着半幅金线蟠龙袖,那是他册封周国公时的朝服残片。
而武则天对死讯的反应耐人寻味。
她下令恢复“贺兰”本姓,将尸骨草葬荒丘,却又在三十四年后默许太平公主为敏之平反追谥。
那个时候太平公主已权倾朝野,亲手将敏之子嗣捧上太仆卿高位,仿佛那段血腥往事从未发生。
然而真相在时光中溃烂成谜。
贺兰敏之墓志铭刻满“孝慈忠义”的颂词,与正史指控形同云泥。
更诡谲的是,所有指控皆发于荣国夫人死后。
当八十九岁的杨氏阖目,证人、赃物与罪状竟如戏法般齐备。
而考古铲揭开更深层博弈,贺兰敏之掌弘文馆时大量删改《武德实录》,武则天称帝后立即焚毁其全部手稿。
那个编修史书的青年,或许早窥见姨母“女主临朝”的野心,而宫女孕肚不过是清洗知情者的绝佳由头。
多年后,洛阳出土的唐宫侍女墓揭晓惊人密码。
三具骸骨盆骨开裂,腹中胎儿遗骨嵌着金箔,那是敏之周国公印匣特有的压花纹。
而墓室角落的银香球,内壁赫然刻着“镇国太平”的徽记。
当考古学家拂去香球尘灰,一粒干涸的胭脂籽从缝隙滚落。
它见过荣国府纱帘后的挣扎,听过韶州竹林的窒息声,最终在千年后成为盛唐艳史与权谋的微小注脚,宫闱秘事从非风月,而是蘸着胭脂写的血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