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金秋，退休的曾将军在大连一处水库悠然垂钓。正当他静待鱼儿上钩之际，水库负责人热情地迎上前来，诚恳说道："老同志，往后您来钓鱼，我们一律免单。"谁知话音未落，曾将军便婉言谢绝："即便解甲归田，部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永远铭记在心！" 【消息源自：丁金栋，《寿从丹青求——曾思玉老将军养生之道》，《健康生活》2011年第3期；《曾思玉将军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大连地方志办公室，《大连地方志·人物卷》，2010年】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洒在大连碧流河水库的波纹上。曾思玉把草帽往脑后推了推，鱼竿在手里微微发颤——不是年老力衰，是水面下那条大鱼正和他较劲。"老伙计，你比当年打济南时的机枪还难缠。"他笑着嘟囔，眼角皱纹里夹着七十多年风霜。 水库管理处的王主任小跑过来时，正看见老将军裤腿卷到膝盖，解放鞋陷在泥里，活像个老渔夫。"首长，您怎么亲自来缴费！"王主任急得直搓手，"我们早该给您免......" "打住！"曾思玉突然松了鱼竿，鲤鱼"扑通"窜回深水。他转身时，腰板挺得比身后的白杨还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是什么？"王主任愣在原地，只见老人从旧军装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不拿群众一针线，这五毛钱钓鱼费，少一分都不行。" 回家路上，老伴洪林提着空鱼篓直摇头："犟脾气！人家好心，你倒把鱼吓跑了。"曾思玉突然在夕阳里站定，指着远处施工的楼房："看见那些脚手架没？四七年打四平，我们趴在比这矮一半的掩体里，子弹把雪都打化了。"他摸出兜里剩下的三毛钱，"现在日子好了，可骨头里的规矩不能化。" 这规矩在他身上刻了一辈子。1931年参加红军时，班长给半碗野菜粥，他非要数清楚自己碗里比战友多几片叶子；1955年授少将军衔，他连夜把新军装叠好锁进箱底："穿这个怎么和战士滚战壕？"退休后组织配的专车，他总半路撵司机回去："汽油是国家血汗，我这两条腿长征时走过两万五，现在倒娇贵了？" 书房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牡丹图，颜料盒边压着张泛黄照片——1948年辽沈战役前，全连在战壕里分吃半个冻硬的馒头。洪林端着降压药进来，见他正往画上添墨绿叶片。"画得跟真叶子似的。"老伴打趣。老将军笔锋一顿："当年在朝鲜，零下四十度，战士们用炒面袋子接树叶上的雪水喝......"他突然把画笔一搁，"明天我得去趟干休所，新来的小护士把病号饭倒掉半碗，这还了得！" 深秋的早晨，曾思玉在院里修剪葡萄藤。枯枝在他手里"咔嚓"脆响，像当年剪断铁丝网的声响。街道主任拎着两桶花生油进来："老将军，中秋慰问......"话音未落，老人已经举起花剪："拿回去！我葡萄架上结的果子，够全院孩子解馋。"主任讪讪退到门口，听见背后传来洪林的解释："别见怪，他昨晚梦见淮海战役，警卫员偷吃老乡半块红薯，到现在还憋着火呢。" 初雪那天，干休所送来新棉大衣。曾思玉摸着领口的羊羔毛，突然抓起电话："给我接后勤部！朝鲜战场上，一个班十个人盖两床棉被，现在一件大衣用这么多羊毛？"洪林夺过话筒，却听见他对着窗外喃喃自语："三所里阻击战，冻掉的脚趾头......现在年轻人怕是都不知道三所里在哪儿了吧？" 春节前，王主任带着水库职工来拜年。曾思玉端出自己种的柿子，突然问："知道为什么当年红军打不散？"满屋年轻人摇头。"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他举起个柿子，"就像这柿蒂，看着不起眼，可没它，果子早烂了。"临走时，王主任发现门廊下整整齐齐码着五个空鱼篓——那是老将军坚持付费的收据。 腊月二十八，曾思玉在书房誊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毛笔尖微微发颤。洪林进来添炭，看见他对着朝鲜地图出神。"又想你那些兵了？"老伴把热毛巾敷在他冻疮复发的手上。老将军忽然轻声哼起调子，那是他改编的山东快书："革命饭吃不饱，纪律秤不能少......"窗外飘雪渐渐盖住葡萄架，像给旧军装覆上层棉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