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刚毕业那会儿去了ASML总部做算法,每周开一次组会。
大家轮着上去讲,时不时会被老板的提问打断,一般问题都是“你怎么定义xxx”,或者“为什么有这个假设”……
你必须不假思索地回答,但凡犹豫一下,老板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追着撕咬,直到你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需要沟通,都会在之前把概念、假设自己先追问一遍,直到追问到最基础的“哲学问题”才会停止。
场外功夫做足,上场就好得多,这就相当于考试前押对了题,答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两三次之后,老板也察觉这小子属于准备充分型,问也问不住,索性也就不使劲问了,逐渐地我的压力也就小了很多。
当然,后来我也发现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习惯。
因为我们总是要跟建模组在大老板的眼皮子底下现场PK。
面对这群奥赛拿过牌的书呆子,你必须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的漏洞,然后穷追猛打,直到他们变成落水狗。
但凡一犹豫,让他们抓住机会翻了身,你就会是那个落水狗。
后来我回国,阴差阳错去了四大做咨询,仍然保持了这种习惯。
很快就被项目经理发掘出来,有些小项目的总结会就让我上去汇报。
汇报之后免不了各种问题,可这种级别的挑战与之前的魔鬼训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甚至可以把他们实际想问却没问出来的问题直接回答了,尤其对于那些不怎么友好的提问,基本可以回答到让他们不好意思再提问。
有项目经理觉得我是个人才,外加他们自己也想偷懒,干脆项目启动会也让我去汇报了。
于是就出问题了。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启动会上作报告,把项目规划介绍完,又到了QA环节。
客户的几位大领导习惯于用质疑的口吻提“需求”。
例如“xx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你们的计划里怎么没有?”
又例如“xx这块比较复杂,你们的重视程度还不够吧?”
当时作为一个单纯的理工直男,既然人家提出疑问了,咱就得一五一十回答对吧?
于是我就直接说,xx其实在计划里面覆盖到了,在xx项下面有个xx项,就是专门针对xx的。
至于xx复杂度,我们拿到了一些历史数据,已经把问题拆解成了123个子问题,又继续钻到456个子子问题,后续会进一步获取数据进行分析。
我一边说着,一边看那几位领导,肉眼可见地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咱虽然直,但是不傻,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于是回过头又看了看项目经理。
看他一个劲给我打手势,意思是少说两句,听人家说。
毕竟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那就听人劝吃饱饭呗。
那几个领导感觉是要找回场子似的,又问了几个“宏观”问题,看那意思好像在说,“让你答,这回看你还怎么答?”
要知道,让一个飞速运转的大脑急刹车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面对这种有点挑衅性质的问题还不让回答,那是多让人抓心挠肝啊。
我张了几次嘴,可看到旁边经理一个劲使眼色,我还是抑制住内心躁动,欲言又止。
不过这也有点尴尬,刚才回答得热火朝天,这时候戛然而止,对面领导一时也有点不适应,一屋子人就这么冷场了。
好在项目经理出来打圆场,夸了一通对面领导的提问有水平,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算蒙混过去。
启动会就在双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寒暄中结束了。
那次之后我被雪藏了很久,他们不敢让我再去启动会“怼”客户。
直到一个项目遇到了难搞的客户,我才有复出的机会去作了总结报告,当然那个客户被我对答如流之后最终也老实了。
后来经历得多了,也逐渐总结出了一些门道。
在沟通中想要反应快其实不难,只要准备充分,押中了题考满分还不容易吗?
可关键是反应快真的就能拿满分吗?
其实不然,有时候往往还会适得其反。
你反应快,把人家怼得哑口无言,你们就成了死对头
既然是死对头,说得对不对就不重要了,人为一口气,出气才重要,对不对?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说的话都对,但人家就是不买账的原因吧。
所以后来在准备沟通之前,我就多了个心眼,不但要把概念定义清楚,更要把目的想清楚。
沟通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逞口舌之能,还是为了跟人家达成合作?
想清楚了,也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反应快,什么时候该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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