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狄金森出版的诗集封面时,注意到封面使用的是水晶蓝绘图。狄金森本人非常喜欢水晶蓝这种植物,因为它还有一个非常鬼魅的名字——幽灵兰。确实,当看到水晶蓝的时候,那种鬼魅的感觉非常强烈。尤其是在我找蘑菇的时候,通常都是早起在不是特别亮的林子里,这时候水晶蓝的透明感特别显眼,幽灵般的感觉非常明显。
在美国念书时,我不确定周围有没有其他人采蘑菇,但知道有竞争对手存在。记得有一次,我发现了一些小蘑菇,想着等它们长大一些再来采,结果第二天就没了。在国内的四川,夏天大家会一起上山找鸡枞,而在美国则是参加奥杜邦协会组织的自然教育项目,这也是一个蛮大的区别。通过参加他们的课程和购买手册后,我才放心在当地找蘑菇,但也只敢采非常标准、肯定可以吃的蘑菇,如珊瑚菌。
有些蘑菇需要显微镜观察孢子印来确定种类,这也让蘑菇定种变得非常具有挑战性。从外形上看不出差异的蘑菇需要通过显微镜检验才能确定是否有毒,因此再次强调不要随便吃野蘑菇。狄金森喜欢的花还有芹菜、拖鞋兰和韶兰等。自然状况下的韶兰是一种密林中的小花,形象低调,与现代蓝室里的兰花完全不同。狄金森对这些林下野花有着特别的热情,尤其是在春天野花重新绽放时,他在诗歌中频繁提及这种“死而复生”的自然现象,表达他对生命复活的惊喜。
二、狄金森诗歌中的花与自我写照狄金森的诗中,百合花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百合象征圣经中的清白与复活,同时英文中的“Lily”在不同语境下可能指的是不同的花,比如百合花、铃兰或薰衣草等。狄金森的诗559中提到的“绿宝石铃铛”就是幽谷百合,这种花在春天穿越黑暗土层后绽放,一如狄金森诗中所描绘的那样,经过冬天的隐居状态,终于在春天迎来了生命的重生。总结一下,狄金森的诗歌中,透过他对野花的描绘,表达了他对自然与生命轮回的深刻感悟和极致热爱。
刚好这次分享的内容,是一个女诗人成长的全过程,所以一开始我真的把它读作是一幅自画像般的女性成长小说。这首诗非常经典,用花的意象来描写人的感觉非常明确。这个自然意向和诗人的成长意向,真的是一种奉献。会让人感慨,这种巧合就像是自然界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喻体给我们来写。你看这个Berrybell,这个头韵,模仿了铃铛的声音,几乎可以听到铃铛的感觉。
但如果你读原诗,会发现诗人为啥要写这种狂喜状态。百合开花时那种铃铛的样子和声音,给他一种狂喜的感觉,尤其在幽谷里,无人观赏,他可以独自狂喜,这样的感情非常震撼。这个“独自狂喜”非常符合我们对狄金森形象的描述。她写过很多关于黑暗中结网的蜘蛛或画弧线飞翔的蝙蝠等另类动物的诗作,这些都是她精神上的写照。尤其是她写花朵的诗,是自我写照的一部分。读到流苏龙胆时,我感受到这花与她自我的某种对应。流苏龙胆是北方林地里的野花,深秋时它的花朵颜色会变得更紫。
对狄金森来说,她的自我认同是一种新英格兰式的凝望,这种北方的气质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花语里又有着职责和使命的寓意。曾经不太关注这花,后来才意识到它的特别之处。不过,很可惜我那时候没注意这花,可能注意力都被蘑菇吸引了。也没见到过流苏龙胆,因为它要很晚才开花。刘华杰老师说这花不该叫龙胆草,应该叫扁垒花蕾,但我觉得流苏龙胆更好听,所以翻译时也用龙胆草。翻译植物时,学名会有些错愕效果,比如十大功劳这个名字,与上下文邈不合。
我觉得翻译时需要变通,比如锦菜不是一种菜,只是因为我们吃它,所以我觉得叫地丁更贴切,因为它在春天刚来时就冒出来,开出悠悠的小花,看似不起眼,但狄金森非常喜欢它。她还喜欢蒲公英,写过几首很棒的蒲公英诗。在莎士比亚的续集和戏剧里,voilet一开始被翻成紫罗兰,这是一个统一的错误。小的时候读到的都是错误的影响。关于名字的固定约定,应该尽量遵循,但翻译时的确很难。锦菜也是紫色的,流苏龙胆也是紫色的,一个是早春的花,一个是晚秋的花,这两个都是狄金森喜欢的。而且早春和晚秋,这些季节与狄金森关于重生或者生死的话题有关。诗人在四季更迭中,在植物的变化中,看到最明显的季节变化。狄金森写了很多关于季节更替的诗作,记录了这一自然现象。
三、狄金森的花思维狄金森的很多诗歌作品中经常融入大量的植物元素。我后来发现,狄金森有着一种独特的花思维,我称之为“flowerthinking”。狄金森通过观察植物,尤其是花朵,将这种观察转化为一种思维方式,用这种花的思维方式去看待世界。在狄金森的众多诗歌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这种花的思维。例如,她可以将日落和晚霞描绘成古老的紫丁香,认为这座巨大的紫丁香自天地初开以来就存在,她用花的视角看世界或化身为花来观察世界。
因此,我特别希望通过深入研究,更清楚地表达这种思维方式,让更多的读者与泰一同重新思考世界。狄金森的花园不仅仅是一个生死轮回的地方,更是她思考生死、生命周期的源泉。她倾注心血打理花园,照顾温室里的花朵,从中获得了对生命的深刻理解。以前读她的书时我有很多困惑,为什么她如此痴迷于死亡和来世的主题?
王老师提到的花思维,以及她对彼岸世界的思考和想象,真的是扎根于她的花园。目前,我们在进行一个跨学科的研究项目,探讨狄金森的博物学和诗学之间的关联。我们发现,狄金森诗歌中的一个重要精神源头正是她的花思维(flowerthinking)。在课堂上,我通常会讲解狄金森写北极光的一首诗。每个人观看天体现象都会感到震撼和崇高,但狄金森却用植物的视角来看北极光。后来我意识到,她将自己化身为植物,感受到北极光打在自己身上的壮丽景象,并因此趾高气扬地昂首阔步。更有趣的是,诗的结尾她提到“splendors”一词,天上的北极光和地上的动物展示都在炫耀这个世界,而她则成为了一座墓穴,埋在荒草间,不被人知,只有甲虫或雏菊知道她。这里的“dishonoredgrass”意味着埋葬的尸体污染了草地,狄金森把生命的终结描绘得如此深刻。总之,狄金森的诗歌通过天上的壮丽景象、地上的动物世界、中途化身植物,最后写到人类埋在荒岛的结局,展现了她诗学中的巨大张力。每一句措辞都让人感受到她非凡的思想深度和独特的花思维。
四、狄金森诗歌的特点及影响然后还有一些奇怪的词语,比如说infects或者tens这些词。如果你去看MabelLumisTodd和她的合作者,也就是狄金森生前所选择的编辑,他编的第一部诗集时,你会发现他们对这些词语进行了修改,因为这样的词语完全不符合维多利亚时代的诗学规范,也不符合那个时代读者的审美需求。在那个崇尚优雅的时代,使用这样的生硬词语是不合适的,也不是一个淑女所应写的诗。然而,狄金森坚持要写这种非常硬朗、直面人生的诗,她的作品关乎整个自然界。
狄金森的视角并不是以人类为中心的,她在诗中化身为植物或动物,展现了她博物学的思想,与大自然的造物合为一体的能力。张凯斯在他的诗学里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negativecapability,即自我否定并化身为任何“非我”的能力。这正是狄金森诗歌的精髓,她能够随时化身为植物、动物,甚至感受北极光的跃动,体验那种灵魂上的感染。
她的诗歌中的词语,如infect,具有强烈的生物学或医学色彩。例如,她写过一首诗,其中提到“一个词,不经意的落在纸上,经过很多年后,它仍然会感染你。”这体现了词语的持久影响力,犹如细菌或病毒般在读者心中生根发芽。重新阅读狄金森的诗时,结合那个时代的动植物学及博物学背景,我更能理解她作品的深度。
19世纪中期是博物学的黄金时代,这段时间的博物学思想对狄金森有深刻影响。她以博物学的视角描写人与植物、动物之间的关系,展现出她对自然界的深刻理解和感受。这次对话让我对狄金森有了新的认识,也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学习兴趣。今天我们聊了很多关于狄金森和博物学的内容,这真是一段极有学习价值的对话。非常感谢两位老师的分享。
在结束之前,两位嘉宾能不能再分享一首你们最喜欢的狄金森的诗歌?我提到一首关于蒲公英的诗,很短但是非常震撼,狄金森通过蒲公英宣告冬天的结束和春天的到来。我来念一下我翻译的版本:编号1565蒲公英苍白的管子震惊了草地冬天瞬间化为一声无尽的呜呼管子举起一朵信号花苞而后一枝高呼的花恒星的正式宣告棺椁结束另外一首诗也非常符合我对花朵的崇敬之情:编号1038开花是成就遇上一朵花瞥一眼漫不经心几乎不会察觉到那个小情景促进着光辉的事业完成如此复杂惊心然后像一只蝴蝶献给子午线裹住花蕾抵御毛虫获取它的雨露权调控高温避开风躲过偷偷摸摸的蜜蜂不会让大自然失望迎接它就在那一天成为一朵花是重大深远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