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9年,浙江杭州,富甲一方的丝绸商吴葆真的夫人,生下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婴,夫妻俩欣喜万分,给女儿取名为吴藻。
当然,夫妻俩自然也不会想到,以后他们的这个女儿会成为一位名满南北的著名女词曲家。
由于家里只有吴藻一个宝贝女儿,因此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极尽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摔了。因此,与那些命运多舛的才女相比,吴藻从小就被泡在蜜罐里生活。
也许,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正因吴葆真是个地地道道、家大业大的商人,因此对书香风雅特别在意,加之吴家往上十几辈人都没出过有名的读书人,因而非常注重对女儿教育的培养。
为了培养女儿的才学,吴葆真不惜花重金聘请很多名师来教授吴藻读书识字、作诗填词、弹琴谱曲、琴棋书画等。
吴藻从小天资聪颖,才思敏捷,她没辜负父亲的厚望,在名师们的教导下刚过及笄之年,就诗书情画样样精通,尤其在填词上很有造诣。
有优渥的家境,有疼爱的父母,有名师的指导,吴藻的童年既无忧无虑、甘之如饴,又充满奋进与情趣。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吴藻踏雪赏梅,月下抚琴,与燕子低语,与花儿谈心,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于是她将自己的快乐心境都写在了《如梦令》一词中,一起来看看:
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
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
延伫,延伫,含笑回他不许。
词中充满了怀春少女一副天真烂漫的无限娇态。
随着时光的流逝,吴藻渐渐出落成一位才高貌美的绝代佳人了,她的诗词功力非凡夫士子所能及了。
她非常向往的生活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互相诗词唱和,指点品评,或朗月风清,或踏雪寻梅,或薄酒香茗等。这其实和魏晋时期才子之间的“清谈”之风很类似。
但那时,在吴藻老家仁和这样的一个小县城里,根本没有什么文会之类的,加之当时闺阁女子也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因此她只能对自己的才情孤芳自赏了。
很快,吴藻到了婚嫁的年龄,由于才高貌美、家境富裕,吴藻也了一块香饽饽,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成了“吴家有女千家求”。
因为吴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那时讲究门当户对,来求亲的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这些都被吴藻一口拒绝了。加之剩下的都是才能不及她的清贫子弟,因而吴藻同样看不上。
而像仁和县这样的小县城,才子本来就有限,就算有才高八斗的清贫士子也不敢高攀吴家。因此,选来选去,久而久之,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竟成了一个“剩女”,她的芳龄一拖再拖,最后竟拖到了22岁。
要知道,古代青年男女的成婚年龄也就13-14岁,22岁在现代不算大龄,但在古代却已经是一位“老姑娘”了。
为此,吴藻的父母开始着急得火烧眉毛了,毕竟那时讲究“女大不中留”。于是悉心给女儿物色了一个门当户对之家-同城的丝绸商黄家。
吴藻很无奈,在父母的好言相劝下,只得答应这门婚事,她倒不是真的满意这门亲事,实在是苦等之后的绝望与冷漠。
吴家和黄家,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两家联姻办得尤其风光而隆重,吴家送亲嫁妆堪称十里红妆,吴藻坐的大花轿是16人抬的,鎏金溢彩,十分喜庆,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云霄,场面蔚为壮观,围观的仁和县百姓们人山人海,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
但是,吴藻却没有新嫁娘的欣喜与娇羞,表情与内心非常淡然,仿佛已经看透了以后婚姻生活的平淡如水与毫无波澜。
黄家与吴家,境况很相似,都是家境很富,但祖上几代也没出过有名的读书人。吴藻的丈夫也少年开始学父亲经商,除了会看账本,其他书也没看过,因而对有才情的妻子如获至宝,极尽宠爱,甚至专门给她弄一间极其宽敞的书房,让她时刻感受到书香气。
吴藻见丈夫对自己读诗填词很支持,非常高兴,以为丈夫也是一个懂风雅之人,两人情趣相投。但每次丈夫忙完生意回来,她喜滋滋地给丈夫读自己写的诗词时,丈夫只是点头称好,却不作评价,吴藻再看丈夫时,他已经呼呼睡去了。
吴藻顿时觉得丈夫是一位附庸风雅的粗俗汉,瞬间怅然若失,而暗自落泪不已。
其实,人生在世,能找到一个志向情趣相投的人作伴侣,其实也并非易事,也许夫妻之间更多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虽然丈夫不懂她的诗词,却在生活上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不让她创作分心,丈夫把一切生活琐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吴藻只需享受自己的诗词即好。
但吴藻对此却十分忧愁,知音难觅空自弹,用琴音来发泄内心的不满,又诉诸心事于一首词《祝英台近》,词里是对丈夫的不满与怨恨:粗俗,极尽讨好她,忙于生意,回家无心对她爱怜,等等。
其实,这时的吴藻确有任性的成分,或许她有任性的资本吧,不仅自己貌美多才,娘家和婆家都有实力,老公还那么宠她,但有时不懂珍惜,也会悔恨终身。
吴藻的丈夫的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懂风雅,不懂诗词,但却妻子吴藻却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疼爱。他见妻子整日里闷闷不乐,就让她去结交一些能诗会文的朋友,以开心怀。
但仁和县城懂诗词歌赋之人并不多,更何况懂诗词的女子了,因此丈夫想讨好妻子的想法也只能搁浅了。然而这时,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
那时清代提倡女性文学,像大才子袁枚和陈文述这样的,就可以收女弟子。因此,吴藻趁机投在陈文述门下,此后认识了黄宪清、鲍之蕙等颇具风流的男作家、女作家等,如此增长了不少见识。
此此,吴藻与丈夫两人的生活,便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线,一个专门会诗友,一个早出晚归忙于生意。
而吴藻一旦置身于那些情趣高雅、大谈诗词的文人中间,立即就如鱼得水,整个人都欢快了不少,吴藻的诗词在当时影响很大,她被大家誉为“当朝的柳永”。
为了便于更好地交往文人士子,吴藻还将经常将自己女扮男装,与一些文人白日放歌,饮酒作诗,经常大醉而归。这些行为显然已经僭越了当时妇人的标准。
但是丈夫对此并不在意,只要妻子高兴,她想做什么,他就支持什么,他也毫不在意别人对妻子的说三道四,比如不守妇道等。因为在他的眼里,妻子本来就不是寻常之人,不能以寻常之人的想法去束缚她。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好了,得夫如此,女子当珍惜!
然而,吴藻对丈夫的纵容却不加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她玩得更起劲了,甚至穿起了男儿装,逛起了青楼,喝起了花酒,甚至还对一个歌妓情有独钟。
吴藻本就长相俊美、个子高挑,脱下女儿装,换下儒巾长袍的男儿装后,俨然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美少年,因而随大家到青楼寻欢作乐,引得一位林姓歌妓对她眉目传情。
吴藻原是逢场作戏的,后觉得有意思就与歌妓你侬我侬,好像情人模样,对方要以身相许,她也装模作样应承下来,还为她深情作了一首诗。
发展到后来,有意思的是,吴藻竟还想着买个红船效仿当年范蠡与西施归隐一样,与歌妓一同归隐。因此有人说,吴藻或有同X恋倾向。但多半是吴藻骨子里有好玩天性,也许只是情感无依吧,聊以解闷而已。
不得不说,吴藻的丈夫真的很包容她,不管吴藻怎么任性折腾,肆意妄为,他都从没有责备过妻子,反而对她特别宠爱,而也许正是被宠爱得才会有恃无恐吧。
因此,吴藻是真的太幸福了。
然而,她仍然不知足,内心充满了烦恼,毕竟再怎么锦衣玉食都难填心比天高、才高气傲。也许她向往的生活是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雅士,陪自己花前月下、诗词唱和,但命运却给她安排了一个务实而不通文墨的粗俗丈夫。
吴藻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蜜罐里,哪里知世间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呢?真实的夫妻生活更多的是油盐酱醋的平淡,而不是花下品茗的风雅。
不仅如此,吴藻因为长期放浪形骸的疯玩,多年无所出,没给老黄家生下一儿半女,只将个人的生活与感受放在第一位,而这也为她的凄凉下半生埋下了伏笔。
吴藻结婚10年,也即32岁时,丈夫因生了一场疾病,突然撒手尘寰,吴藻就此年纪轻轻成了一名寡妇。
然而,她对丈夫的离世,并不是很悲伤,有的只是对丈夫个人的怜悯,她一直都觉得丈夫在她生活中没什么必要性,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但很快就被打脸。
此后,在吴藻还想要向以前那样生活时,现实却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发现她很孤单,也很无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生活上不再有丈夫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再也听不到丈夫对她的嘘寒问暖,甚至连她讨厌的丈夫粗俗脚步声也听不到了......那一切她认为厌恶且多余的东西,现在都觉得特别珍贵了,然而这些都不能复返了。
于是,她第一次破天荒地为丈夫写了一首思念之词《南乡子》。
很多时候,人只有真正失去了,才懂得想要珍惜,但是已经悔之晚矣!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不是没遇到爱的人,而是遇到后却又被自己傻傻弄丢了。
丈夫死后,吴藻才终于成熟了,真正认清了生活的真谛:只有在身边的东西才值得爱,才值得珍惜。
如今,丈夫不在了,她反而收拾起玩性,闭门不出,在南湖边筑起一处房子,守着梅林,闲来幽居写诗,将自己的词作整理成《花帘词》《香南雪北词》等。
这两本词集令吴藻名声大震,远播大江南北,而她对此早已心如止水,只静守南湖,不再让心灵远走高飞。
吴藻的曲,也为人称道,尤其南北曲《仙吕入双调》最为人传诵。还有《皂罗袍》等缠绵悱恻,令人惊艳。因此,确切地说,吴藻是清代著名的女词曲作家。
吴藻晚年时,绝迹文字,皈依佛门。
1862年,在吴藻守寡了31年以后,于63岁以皈依净土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孤寂凄凉的余生。
回顾吴藻的一生,前半生锦衣玉食、任性妄为,不仅被父母极尽宠爱,婚后还被丈夫接着宠爱10年,实在太过幸福了。
然而,老天是公平的,前半生有多幸福,后半生就有多凄凉。吴藻的后半生太过凄凉了,无儿无女,一个人独守南湖,最终结束31年的守寡余生。
吴藻的一生,都很极端。虽然婚后十年肆意妄为,却也成就了她高绝的才情,成就了一代著名的女词曲作家,甚至是“清代的柳永”,这样看来倒也不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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