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朝的建立,标志着自秦朝以来确立的封建制度得到进一步的巩固与发展。汉王朝大致可以分为西汉与东汉两部分,西汉(公元前206年到公元25年)由汉高祖刘邦建立,定都长安(今陕西西安),东汉(公元26年到公元220年)由汉光武帝刘秀建立,定都洛阳(今河南洛阳),两汉共传承四百余年。汉代社会秩序,具体可体现在辽阔的疆域、稳定的行政制度和社会阶层以及活跃的社会氛围上,这几方面共同构成了汉代“大一统”的时代特征。
一、辽阔的疆域
辽阔的疆域意味着汉朝实际统辖的地理空间的扩大,更为本质地讲则是政治统治空间的扩大。汉代疆域随着国家的对外政策的变化而不断发生着变化。汉初,由于国力较为衰弱,匈奴南下以及岭南三郡的丢失等,导致疆城“东至海,西达陇西,南至岭南,北至河套、阴山、辽东”,范围小于秦代扩展的疆城。随着文景之治,国力有所恢复,武帝时,国力强盛,开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疆域拓展(约自公元前127年)。
随着对匈奴的用兵,汉朝北部边界有所开拓,在东北部也出征朝鲜,并将其纳入行政区划。与此同时,汉朝相继征服了粤闽、南粤等,还开发了西南边夷地区。到了元鼎元封年间,西汉疆域“东起朝鲜半岛东海岸,西北至玉门、阳关,北自阴山以北,南至今越南中部”,成为当时世界上疆域极为辽阔的大帝国。到了汉宣帝,随着南匈奴的归降以及西域都护府的设置,汉代的西北边界也有所拓展。到了王莽时期,西汉的边界更是深入到青海西部的草原。
东汉疆城在西汉疆域的基础上有着一定改变。西北部乌孙独立,葱岭(今帕米尔高原)以西地区也脱离汉朝的统治,西北边界退到今天天山山脉西段以南;北方鲜卑日渐强大,东汉王朝放弃了北部六郡以及雁门郡恒山以北、代郡、上谷桑干河以北地区;东北方面高句丽强盛,乐浪郡单大岭(今长白山)以东地尽归其所有;唯有西南地区疆域有所扩大,汉朝的疆域包括了现在的云贵高原全部和现在缅甸的东部。
虽然相比于汉初疆域面积有所缩小,但是仍有580万平方公里,仍然堪称辽阔的大帝国。汉代疆域的扩大与连续多年的对外征伐等息息相关,因此必然离不开国家对于军事斗争的重视以及尚武风气的形成。无论是成为征伐匈奴之英雄人物的霍去病与卫青,还是投笔从戎的班超,无不传达着汉朝独特的尚武气息。
汉朝人的民族自信心与民族自豪感等通过众多的感性形式加以体现,在舞蹈审美文化上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与辽阔的疆域所带来的情感相对应,汉朝人更加偏向雄健开阔的舞蹈形式,专业艺人的舞蹈创作也更加偏向表现大气、磅礴的主题,这种审美取向使得汉代舞蹈审美文化跳脱出前代影响,呈现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审美特征。与汉代疆域扩展相关,除了尚武气息影响艺术表达之外,还带来了多元文化融合的可能性。
二、稳定的行政制度和社会阶层
汉代较为辽阔的疆域,意味着其统治有着极为广阔的地理空间与政治空间,与维系较大面积下的统治相匹配的则是汉代成熟的行政制度和社会阶层,这二者为汉代舞蹈审美文化的发展提供了稳定性和必要性。
(一) 行政制度
汉代设三公、九卿,实行郡县制。从三公到九卿,再到郡县制下的地方行政长官,职位呈现着由高到低的趋势。
汉代在地方仍然实行郡县制。郡,即地方最高行政单位,其长官称太守或郡守。从郡县到中央,汉代统治者都设有职位明确、职责明确的专职人员,从上到下稳定且统一,并且全都服从中央的管控和调配。这样自上而下的行政制度可以充分满足统治者上层的任何要求,汉代舞蹈审美文化在这样的制度背景下生存,也要体现自上而下,完整统一的审美取向。
(二) 社会阶层
地主阶层是汉代社会的上层阶级,“以皇帝家族为主,包括诸侯王、大官僚以及新兴军功地主”。他们掌控政权,掌握大量土地,还享有各种经济、政治、文化特权。西汉晚期,土地兼并严重,豪强地主势力崛起。东汉光武帝刘秀就是凭借豪强地主建立了东汉王朝。
豪强不仅追求物质上的丰足,还要满足自己精神上的享受,歌舞娱乐必不可少,因此,有了贵族的消费需求,汉代舞蹈审美文化便有了生存的必要性,汉代舞蹈审美文化之所以能够在特定的时间里形成,也与这些豪强贵族的审美取向密不可分。由于经济上的充盈,他们死后往往都进行厚葬,设有族墓,这也为日后的舞蹈审美文化研究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在汉代,士阶层是一个特殊而重要的群体,“他们有才学见识,深思敏锐,智慧练达”,有一展宏图的理想远志,积极追求自我实现的价值。汉武帝推行“独尊儒术”,设立五经博士,推动了以礼乐教化为主的文治思想和政治制度的发展,士人阶层成为朝廷的重臣,得到了施展才华的平台,并取得话语权与统治者进行对话。
贾谊、晁错据哲理立言;董仲舒的今文经学顺应时潮演变,成为统治阶级乐于接受的治国方略,上升为国家意识形态的统领;司马迁开启了皇家史学新里程,垂范万世;司马相如以杰出的文采成为一代赋作家;东方朔以滑雅、幽默而又清醒、理智的方式进谏;王充朴素的无神论则对传承已久的宿命论思想观提出了挑战;张衡、班固、蔡邕父女到建安七子……杰出士人几乎难以历数,在中国古代史中,他们都是体现华汉智慧的代表人物。
这一阶层在这一时期所表现出的积极精神空前高涨,营造了进取、开拓、继承、发展的文化氛围,形成大汉一代士人群体的风骚和辉煌。士人阶层也是汉代舞蹈审美文化的重要消费群体,他们颇具才识,内心追求浪漫,对舞蹈的欣赏也更加追求雄健瑰丽,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汉代舞蹈审美文化的走向。
农民阶层属于汉代的下层阶级,包括自耕农、佃农、佣农、小商人、奴婢等。他们社会地位较低,经济贫困,是社会的主要劳动力和财富创造者,但却不是财富的享有者,有些甚至没有人身自由。农民是国家赋税、兵役、徭役的主要承担者,经济负担沉重,生活困苦。社会地位最低的要数奴婢,大体分为官奴和私奴,而且数量较大。官奴的来源一为罪犯本人及其家属没官为奴,一为血统性奴婢,还有经过战争俘虏没官为奴。
私奴主要来自破产农民。他们地位极为低下,没有人身自由,可被“主人”转赠或在市场上进行交易。可见,这个阶层在帝国中拥有着最悲苦的命运,然而,“汉代的歌舞伎大部分就是这个阶层的奴婢出身,他们专门从事歌舞行业,是皇帝、贵族、豪强地主、领主的私产,满足上层阶级精神享受的歌舞伎被权贵们当作普通财物一样被馈赠、买卖”。
汉代处于中国封建社会的上升期,其社会发展过程充斥着新与旧、进取与保守的斗争,同时始终保留有奴隶社会的某些残余。汉代的经济生产能力仍然不高,与之对应,物质生产水平与物质文明相对较为单薄。但是,其精神文明气度却呈现出兼收并蓄的特点。
三、活跃的社会氛围
汉代辽阔的疆域与稳定的行政制度和社会阶层,为其活跃的社会氛围提供了多样性的来源以及较为稳定的政治前提,社会氛围的活跃主要体现在汉代内部不同地域之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与域外文化的沟通以及思想领域思考的不断深入,这一氛围为汉代舞蹈审美文化的生存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包容性和可能性,使得汉代的舞蹈审美文化能够得到多种不同类型文化要素的影响以及思想要素的渗透,有助于其获得并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
秦汉期间,南北文化的交流日益密切,舞蹈审美文化得到了融合与发展。在西汉时期,主要存在着“南风北渐”以及“北风南传”南北方之间双向度的文化交流。在这个过程当中,淮南王北上献赋等事件,使得饱含现实主义风格《离骚》等明显楚地风格的诗词歌赋等传入北方,汉代帝王也对江南楚骚文风情有独钟,特别是汉武帝尤重《楚辞》。
楚骚文风成为汉代宫廷文化的一种重要来源,也深刻影响着汉代的审美文化,使得汉代的审美文化充满着南北融合的多元气息。另外,黄河流域的尊周文化和长江流域的巫楚文化在统一的大势之下相互影响、相互贯通,南方巫文化以其浪漫恣肆的气质感染着北方文化的雄健风骨,造就了汉代文化博大宏放的精神内涵,也造就了汉代舞蹈审美文化雄健瑰丽的审美特征。
丝绸之路的开通又增添了汉代与外域的沟通,汉代舞蹈吸收西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呈现出崭新的精神面貌。汉代对匈奴的作战,虽然主要集中于军事战争,但是间接地促进了西域与中原之间的文化交流。张骞出使西域,则更为深入地促进了西域文化的内传。
伴随着张骞对西域的出使,西域的乐舞不断传入中国,这为汉代舞蹈审美文化的发展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异域资源。琵琶、笛子等新式乐器的引入,丰富了乐曲的调式。横吹、竖吹等不同吹奏方式,与传统乐器演奏方式结合,为舞蹈审美文化提供展现更为丰富造型的可能性。在思想领域,汉代人从未停止过对宇宙人生的思考。
从汉初的黄老思想,到新儒学的建立以及谶纬思想的盛行,甚至被誉为带有初步唯物思维的王充以“实”为根据的观点,汉代人以其独特而又多样的方式进行着对天地宇宙社会以及人生的探索,天、地、人、神共存的社会思潮,体现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思想氛围,多种思想要素并存,而且不同类型思想的流行,为汉代审美文化提供了鉴赏的多种来源,站在不同的流派或者持有不同的立场开展审美活动,具有形成不同理论成果的可能性。
汉代舞蹈审美文化在如此活跃的社会氛围中诞生和成长,完美呈现出这个时代的活力与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