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时,陈诚质问张学良:“中国交给你,你能弄好吗?”
张学良是中国近代史上极具多样化的人物,这也导致对他评价褒贬不一。
1928 年 6 月的皇姑屯事件,让纵横东北数十年的 “东北王” 张作霖在日寇精心策划的爆炸中殒命,一代枭雄的传奇人生就此落幕。
在这片骤然失去主心骨的黑土地上,张学良在叔父辈的东北军元老张作相全力支持下,顺利接过了东北的军政大权,成为最年轻的东北最高统治者。
面对日寇威逼利诱其分裂东北的阴谋,刚掌权的张学良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政治远见与民族气节,他毅然拒绝了日方的各种胁迫,于当年 12 月宣布东北易帜,将原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更换为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这一举措不仅标志着北洋军阀割据时代的最终终结,更让中国在形式上实现了统一,彻底粉碎了日寇企图趁张作霖去世之际分裂中国东北的野心。
然而,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很快迎来了执政生涯中的重大挫折。
1929 年,张学良为维护国家主权,下令收回苏联在中东铁路沿线的各项特权,这一行为直接引发了中苏之间的军事冲突,史称 “中东路事件”。
东北军与苏军在边境地区展开了长达数月的激烈激战,由于双方在装备水平、战术素养和后勤保障上存在巨大差距,东北军最终遭遇惨败,被迫与苏联签订城下之盟,苏联得以恢复在中东路的一切特权。这次失败不仅让东北军实力大损,更让张学良深刻认识到了当时中国在国际博弈中的弱势地位。
真正改变张学良一生轨迹的,是 1931 年的九一八事变。在日寇的突然袭击下,由于执行了 “不抵抗” 命令,东北军未作有效抵抗便仓促撤退,广袤的东北三省在短短四个多月内迅速沦陷,三千万父老乡亲沦为亡国奴。
背负着 “不抵抗将军” 骂名的张学良,率领数十万东北军退往山海关内,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漂泊生涯,最终辗转来到了古城西安。
西安,这座见证了无数历史风云的城市,成为了张学良人生中最关键的转折点,而将他推向这一转折点的核心事件,便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张学良率东北军进驻西安后,立即接到了蒋介石的严令,要求他坚决执行 “攘外必先安内” 的既定国策,将主要兵力用于 “围剿” 红军。
起初,张学良出于对蒋介石的承诺与军人的服从性,曾一度试图执行这一命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北军内部的情绪愈发激昂,思乡心切的将士们日夜盼望着能打回东北,收复失地,“打回老家去” 的呼声在军营中此起彼伏,这让身为统帅的张学良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
与此同时,通过与中国共产党的多次接触,张学良对红军的抗日主张与革命情怀有了深入的了解,他逐渐意识到,在国家危亡之际,唯有凝聚全民族的力量共同抗日,才能挽救中华民族于水火之中,内战只会让日寇坐收渔利。
为了推动抗日主张的实现,张学良开始积极寻找突破口,而与蒋介石关系密切的陈诚成为了他争取的对象。
他通过冯庸向陈诚传递自己的抗日决心,甚至发出了 “如其剿匪损失,不如抗日覆没” 的悲愤呐喊,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道尽了他不愿再打内战、渴望奔赴抗日前线的强烈愿望。
然而,作为蒋介石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将领,陈诚始终顽固坚持 “攘外必先安内” 的政策,反复强调必须先肃清内部 “匪患”,才能谈及对外抗日,对于张学良提出的 “统一全民力量”、联合共产党共同抗日的主张,更是断然拒绝。
在直接沟通无果后,张学良并未放弃,他开始设法接触陈诚身边的人,希望能通过迂回方式影响陈诚的态度。
当得知自己的发小冯庸正在陈诚麾下任职时,张学良立刻抓住了这一机会,随即邀请冯庸前往西安叙旧。在叙旧的酒桌上,张学良屡屡提及九一八事变带来的国仇家恨,诉说东北父老的苦难遭遇,反复强调唯有抗日救国才是唯一出路,同时恳切地表示,如果继续坚持不抵抗、专打内战的现状,东北军恐怕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故,甚至可能彻底溃散。
张学良之所以寄希望于冯庸,有着深刻的背景原因。冯庸的父亲冯德麟是东北军的创始元老之一,与张作霖曾是拜把子兄弟,在东北军内部拥有极高的威望,这样的家庭背景让冯庸在东北籍军政人士中具备特殊的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九一八事变后,冯庸因坚决拒绝与日寇合作,被日军强行软禁,随后又被劫持到日本东京,逼迫其表态支持伪满洲国。
面对日寇的威逼利诱,冯庸始终坚贞不屈,最终在日本友人的暗中帮助下才得以逃脱,辗转回到国内。回国后,冯庸投奔了陈诚,在其麾下担任职务,两人表面上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关系。
张学良坚信,有着共同东北背景且同样遭遇过日寇迫害的冯庸,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抗日诉求,进而说服陈诚转变立场。
冯庸确实对张学良的处境与主张感同身受,也愿意尽力从中斡旋,劝说陈诚支持抗日。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陈诚心中始终处于边缘位置。
陈诚虽然碍于冯德麟的元老身份,给了冯庸一个看似体面的职位,但实际上从未真正信任过他,更谈不上委以重任,所谓的 “良好关系” 不过是表面文章,冯庸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权力的虚职人员。
正因如此,张学良通过冯庸打通陈诚这一环节的努力最终化为泡影。
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陈诚从冯庸口中得知他的一系列 “异动” 后,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作为蒋介石的铁杆心腹,他第一时间便将所有情况详细汇报给了蒋介石,同时还着重提醒蒋介石,务必警惕张学良存在 “联共投俄” 的倾向,建议加强对东北军的控制。
接到陈诚的汇报后,蒋介石十分震怒,随即派遣陈诚亲自前往西安,与张学良进行当面谈话,既是探查虚实,也是施加压力。
尽管陈诚的告密行为让张学良颇为失望,但客观而言,陈诚在这件事上有着自己的逻辑闭环。
在他的认知中,“服从大局” 是军人的最高准则,而所谓的 “大局”,便是国民政府中央的决策,而这一决策的核心主导者正是蒋介石。
换句话说,陈诚的忠诚并非完全针对蒋介石个人,而是指向他所代表的 “中央权威”,只要蒋介石改变策略,提出抗日主张,陈诚必然会第一个站出来坚决支持。
张学良深知,想要在短时间内改变蒋介石根深蒂固的想法绝非易事,但民族危亡迫在眉睫,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紧迫性不容他有丝毫退缩。
于是,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复劝说蒋介石,一次次地向其阐述 “攘外必先安内” 政策的危害,恳请他以民族大义为重,放下党派成见,团结包括共产党在内的各方面力量,立即启动全面抗日。
然而,蒋介石在这一问题上表现出了极端的固执,他不仅严词拒绝了张学良的所有提议,还多次斥责其 “思想动摇”“受人蛊惑”,两人的每次交流都以激烈的争吵告终,始终未能达成任何共识。
1936 年 10 月 31 日,张学良借前往洛阳为蒋介石祝寿之机,再次苦苦劝谏其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结果遭到蒋介石的严厉斥责。
同年 11 月,蒋介石在洛阳军校的总理纪念周会上两次发表训话,公开训斥与共产党有联系的人,张学良在台下听着,想到东北沦陷的屈辱、将士们的悲愤与国家的危局,忍不住忧伤流泪,但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放弃劝谏的努力。
12 月 3 日,张学良专程飞往洛阳见蒋,再次进谏却被驳斥,蒋介石命令他立即率部开赴 “剿共” 前线,对红军 “作彻底的处理”。
争吵不断升级,蒋介石的不满也日益加剧,他强令张学良必须无条件坚决执行 “剿共” 命令,不得有任何异议。
但张学良已然下定决心,始终坚持自己的抗日主张,甚至主动提出希望蒋介石亲自前往西安,当面稳定东北军的军心。在蒋介石看来,张学良的一系列行为无疑是在不断挑战自己的权威与底线,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调整部署,决定由中央军接替东北军的 “剿共” 任务,将东北军调离西安,分散部署到福建等地,彻底瓦解这支不听话的部队。
与此同时,张学良和杨虎城还收到情报,蓝衣社和军警特务已经拟好了一张 “黑名单”,上面罗列了东北军和第十七路军中所有同情共产党的人员姓名,只待换防命令一宣布,便立即实施逮捕。
蒋介石的这一举动,无疑彻底切断了张学良和杨虎城最后的退路。他们清楚地知道,一旦东北军和西北军被调离西安,不仅抗日的希望化为泡影,两支军队也必将面临被肢解、消灭的命运。
在反复商议与痛苦抉择后,张学良与杨虎城达成共识:苦谏已无任何希望,唯有采取极端手段实行兵谏,逼迫蒋介石放弃内战、同意抗日,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1936 年 12 月 11 日晚,张学良出席了蒋介石举行的告别宴会后,立即赶往杨虎城的司令部,两人最终敲定了兵谏的具体计划:由东北军负责前往临潼华清池逮捕蒋介石,封锁交通要道,并控制兰州的中央军武装与机场;由第十七路军负责逮捕在西安的所有南京高级军政官员,解除城内蒋系部队的武装,控制西安机场。
1936 年 12 月 12 日凌晨,古城西安的宁静被枪声打破,举世瞩目的西安事变正式爆发。东北军将士冒着枪林弹雨冲入华清池,成功扣押了蒋介石;与此同时,第十七路军在西安城内迅速行动,将陈诚、蒋鼎文、朱绍良等十余名南京高级军政官员全部抓获,顺利控制了整个西安城。
被扣押后,陈诚的态度十分明确,始终坚定地站在蒋介石一边。他多次当面指责张学良,声称只有坚决执行 “攘外必先安内” 政策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还固执地认为张学良此次行为一定是被共产党蒙骗所致,劝他 “悬崖勒马”,尽快释放蒋介石,不要一错再错,沦为民族罪人。
面对陈诚的激烈指责,张学良表现出了罕见的克制与冷静,他没有与之争辩,只是反复强调自己发动兵谏的唯一目的是逼迫蒋介石抗日,绝无加害之意,更希望能通过和平方式解决此次事件,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见劝说无效,陈诚便转而采取威胁手段。他深知张学良最大的软肋是担心内战爆发、民族利益受损,于是便以此相要挟,声称如果不尽快将蒋介石送回南京,中央军随时会大举进攻西安,到时候不仅张学良本人性命难保,整个西北都将陷入战火之中。
为了增强威慑效果,陈诚甚至用极具轻蔑的语气质问张学良:“如果不立刻送委员长回南京,你必将遭遇灭顶之灾。退一步说,就算委员长真的听了你的,把中国交给你打理,你能把这个烂摊子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