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开着黑色 SUV 颠进山村,后备箱装着给小宇的北大礼物和红包。
她敲开舅舅家门,心里还琢磨着要把 30 万项目款和 50 万盖房的事说出来。
刚坐下,就听见厨房舅舅扯着嗓子喊:“她每次来都炫富,那点钱跟打发乞丐似的!”
王静手里的水杯晃了晃,心一下子凉透 —— 这可是她帮了八年的亲人啊。
饭后她掏出项目协议和盖房图纸,舅舅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想接。
她按住文件,慢悠悠说:“厨房的话我全听见了,这钱不给了。”
舅舅脸瞬间白了......
01
我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SUV,缓缓驶进这个熟悉却又带着点疏离的山村小路。
八年了,自从上次春节匆匆回来探亲,这条坑洼的土路还是老样子,车轮碾过泥泞时总发出吱嘎的抱怨,仿佛在嘲笑我这些年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却总也甩不掉这里的影子。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特意从公司请了半天假,驱车三个多小时赶过来,就是为了给表弟小宇庆祝他考上北大的喜事。
小宇是我舅舅李建国唯一的儿子,从小那双眼睛就亮晶晶的,聪明得像块璞玉,总让我想起儿时的自己,在舅舅家那间漏风的土坯房里,趴在窗台上望着远山,幻想着有一天能飞出去见见大世界。
说起来,我和舅舅家这份渊源,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爸妈走得早,我八岁那年一场车祸,他们双双没了,我这个孤零零的小丫头,就被托付给了舅舅——那是妈的亲哥哥,李建国。
舅舅家那时虽穷,但人多热闹,舅妈心善,总把我当亲闺女拉扯大,我也就这么寄人篱下,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成了如今的王静。
后来我考上大学,进城打拼,创业小有成就,舅舅表面上总夸我“有出息”,可私下里,那眼神里总夹杂着点说不清的滋味——像是感激,又像是酸溜溜的比着自家小宇。
八年前,舅舅家真遇上大难了,一场山洪冲垮了他们的田地,舅妈还突发重病住院,欠下一屁股债,小宇的学费眼看要黄。
舅舅那时候红着眼,跑到爸妈坟前跪了半天,哭着给亲戚打电话借钱。
我那时公司刚上轨道,钱来得不容易,但一听小宇要辍学,心里一揪,就咬牙答应了帮一把。
从那以后,我开始低调资助小宇,每年学费、生活费,一笔笔从公司账上转过去,不大张旗鼓,只让舅舅知晓大致情况,对小宇则说是“陌生好心人的奖学金”,通过村里的老会计阿姨转手。
我这么做,一来是怕小宇长大后背上人情债,二来也看过太多亲戚间闹出的笑话,那些明面上的帮忙,往往掺杂着无休止的要挟和抱怨。
我王静,吃过那种“施舍饭”的苦,长大后就发誓,善意得干净点,别让它变成家庭里的定时炸弹。
车子终于停在了舅舅家那座低矮的平房前,墙皮剥落得厉害,屋檐上爬满枯黄的藤蔓,门前的小院子里,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随风晃荡着,像在诉说着这些年的不易。
我从后备箱取出两大包东西:一包是给小宇的北大周边和几本专业书,另一包是给舅舅一家的营养品加现金红包,心里还盘算着昨晚让助理赶工的惊喜。
小宇和北大同学要做个AI教育App,启动资金得30万,我昨晚审核了合同,全投了进去,就盼着他能借此翅膀硬起来。
还有舅舅家这破房子,早该推倒重建,我联系了建筑队,预算50万,盖个带小院的二层小楼,让他们晚年有个安稳窝。
这些,都是我加班到深夜,亲自把关的玩意儿。
我笑了笑,提着东西敲了敲虚掩的木门,轻声喊道。
“舅舅,舅妈,我是小静,来给小宇庆贺来了!”
02
门吱呀开了,舅舅李建国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出来,眼睛眯成缝,脸上堆起熟悉的笑。
“小静!哎哟,你可算到了,快进快进!”
他一边嚷嚷,一边抢过我手里的袋子,动作麻利得像年轻二十岁。
我跟着进了屋,客厅里烟雾缭绕,几张旧藤椅围着茶几,舅妈和几个远房亲戚正坐那儿闲聊,桌上搁着花生米和一瓶散装白酒。
空气里混着霉味和烟草味,我鼻子微微一皱,但很快挤出笑容,环视一周。
“小静来了,大家瞧瞧,这是小宇的姑姑,大城里的大老板!”
舅妈赶紧起身,拉我坐下,亲戚们转头看来,眼神里羡慕多过亲热。
“静丫头,恭喜恭喜,你家小宇上北大,那可是咱村头一遭!”
一个圆脸的表婶笑着说,顺手递过杯热水。
我摆手谢了,坐下后问:“舅舅,小宇呢?不是说今天回家聚聚吗?”
舅舅哈哈一笑,端酒抿一口。
“他昨晚到家,今早又被同学拉去学校聊项目,年轻人火急火燎的,一夜没合眼就溜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空落,本想当面给他合同的。
亲戚们开始叽叽喳喳,聊小宇从村小拼到北大的传奇,还顺带提了提我的“帮忙”。
“多亏小静这些年搭把手,不然小宇哪有这机会埋头苦读啊!”
表婶话音刚落,舅舅忽然咳嗽一声,脸色微沉。
客厅气氛顿了顿,大家交换眼神,继续喝茶聊天。
我没在意,从包里掏出红包,分给大家。
“来,这是小宇的喜钱,给舅舅舅妈和各位长辈的。”
舅舅接过红包,掂量了下,眼睛眯得更细。
“好嘞,小静孝顺!”
饭桌上热闹起来,舅妈端出几道家常菜,红烧鸡、炒山野菜,明显是攒了好几天。
我夹了口,夸舅妈手艺没变,舅舅却喝得脸红脖子粗,不停给我倒酒。
“小静啊,这些年,你帮衬得我们家喘过气来,不然这把老骨头,早散了架。”
他拍我肩膀,声音大得客厅都回荡。
亲戚们笑着附和,我谦虚推辞,心里却暖呼呼的,以为这份亲情,总算没白费。
吃到一半,舅舅忽然拉舅妈进厨房,门没关紧,声音隐隐飘出来。
我低头回着工作消息,没太留意,直到舅舅的声音忽然拔高,像憋了很久的火山。
“……你说说,这丫头每次来都开那豪车,提着大包小包的,摆明在我们面前炫富!”
我手一抖,筷子差点砸桌上。
厨房里,舅舅的声音继续,带着酒劲,毫不遮掩。
“八年了,她王静以为我们不知道?转账每次刚好够用,不多一分,就跟打发乞丐似的!”
舅妈小声劝:“建国,小声点,小静还在外头听着呢。”
“听就听!她以为低调就高人一等了?小宇考北大,还不是靠自家骨血?她那点钱,算个屁!”
舅舅越说越来劲,声音震得厨房门框都颤。
“她来一趟,车一停,邻居全围观!上次还带进口水果搁桌上,我们家穷得锅都快揭不开,她不觉得刺眼?”
我坐在客厅,血液像被冻住,一寸寸往下沉。
03
亲戚们面面相觑,有人想岔开话题,但舅舅已推门出来,手里晃着酒瓶。
他瞅见我,愣了愣,随即大笑掩饰。
“小静,来,舅舅敬你一杯,谢你这些年的……好意!”
那“好意”二字,咬得生涩,像咽了根刺。
我勉强举杯碰了下,心里却如翻江倒海。
炫富?
我何时炫富了?
这些年,我来村里总走小道,开车还特意熄火推一段,避免张扬。
礼物?不过是公司发的营养品,红包按乡下行情,不多不少。
转账更低调,舅舅知道是我,但对小宇保密,就是怕他觉得欠我。
可如今,在舅舅嘴里,我倒成了趾高气扬的施主,踩着他们的脸面耀武扬威。
饭后,亲戚们陆续散去,我帮舅妈刷碗,舅舅靠沙发上眯眼假寐。
我溜到院子,点开手机,给助理小李发消息。
“小李,小宇的项目合同,先搁置,别签了。”
小李很快回:“王总,出啥事了?小宇那边挺急的。”
我没细说,盯着屏幕,舅舅的话在脑中回荡。
“你一直在我们面前炫富!”
气笑了,真的气到想笑出声。
八年,我从公司分红里抠钱,帮他们一家渡过多少坎。
小宇小学时,舅舅赌债缠身,我连夜转五万,保住他们家不被逼走。
初中,舅妈癌症化疗,我匿名捐十万,还请城里医生远程会诊。
高中,小宇补课加生活费,全是我一肩扛,甚至去年舅舅村干部位子摇晃,我托人稳住。
这些,在舅舅眼里,全是“炫富”的把戏?
我倚着院墙,深吸山风,脑海闪过儿时片段。
那年我十岁,舅舅家穷得饭都掺糠,我帮着摘野菜,舅舅却总念叨:“小静,吃舅舅一口,将来得记恩。”
我咬牙夜读,大学毕业进城,创业头年公司濒临倒闭,我卖了舅舅家一头奶牛凑启动金。
可我从没抱怨,从没在他们面前摆谱,反倒总觉亏欠,怕小宇像我一样,困在山沟里。
现在呢?
小宇一考北大,舅舅就急不可耐翻脸,把我踩成垫脚石,抬高自家“清高”。
我忽然懂了,那些亲戚的眼神,不是单纯羡慕,是夹着嫉妒的刺。
他们看我车好,不是服气,是眼热;看我带东西,不是谢,是觉得我在“可怜”他们。
那一瞬,心凉透了,却也豁然。
或许,从头我就错了。
亲戚间的善意,本该简单,可总被那些道德枷锁缠死——舅舅觉得我“炫”,是因为他心虚,这些年村里闲话他听得最多。
“小李家丫头发达了,建国家沾光吃香喝辣。”
可他呢?表面体面,背地挪村款买酒,我不是不知,只是懒得戳破。
04
如今,他拿“炫富”当盾牌,遮自家不配,踩我付出,给小宇脸上贴金。
我笑了笑,笑中带涩。
小宇,你在外头忙着那个项目,兴许正和同学熬夜敲代码,脑子里全是未来的蓝图,却不知道你爸在家,正把我当成出气筒,拿着我的善意当靶子发泄那些积压的怨气。
我站在院子里,风吹乱了头发,那一刻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小宇的怜惜,又有对舅舅的彻底失望。
回屋的时候,舅舅正好从沙发上醒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眯着眼看向我,声音里还带着酒后的沙哑。
“小静,啥时候走啊?”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
“不急,舅舅,我有话说。”
舅舅一怔,原本懒散的身子忽然坐直了些,他眨眨眼,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对劲。
“啥事?尽管讲。”
我从包里缓缓取出两份文件,一份是小宇那个AI教育项目的投资协议,足足30万的全资支持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另一份则是他们家房屋重建的详细图纸,预算高达50万的新二层小楼,还带个小院子,设计得既实用又温馨。
“舅舅,这是给小宇的惊喜,他那个项目我打算全投了。”
舅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抢那份协议,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轻轻按住他的手,没让他碰着那些纸张,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还有你们家那破房子,我已经找好了建筑队,马上就能动工。”
舅舅咽了口唾沫,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声音里满是讨好的味道。
“好丫头,有你舅舅我这辈子值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慌不忙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舅舅,其实厨房里你和舅妈的话,我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舅舅的脸瞬间僵住了,那点酒意仿佛被冷水浇灭了大半,他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圆过去。
“小静,你……误会了,我喝高了,随口胡诌几句,没当真。”
“胡诌?”我笑了笑,那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脆,“炫富?舅舅,你说我哪点在你们面前炫富了?”
舅舅支支吾吾地张着嘴,额头上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他低头避开我的目光,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没……就是,你每次来村里,开那车啊,带那些东西啊,邻居们总爱嚼舌根,我听着心里不是个味儿。”
“不是味儿?”我点点头,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行,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我把两份文件从桌上收起来,一点一点塞回包里,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既然这样,小宇的项目我就不投了,那30万,让他自己去折腾吧,北大那么多资源,总有办法。”
舅舅一下子急了眼,他猛地站起来,伸手拽住我的袖子,声音里带着慌乱和乞求。
“小静,别冲动啊!小宇可指着这个呢,他昨晚回家还念叨,说姑姑最靠谱,最懂他!”
“房子重建的事,也黄了,50万的预算,你们家那旧屋就凑合着住吧,反正也习惯了。”
05
舅舅的脸刷地煞白,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他死死盯着我,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静,你这是……真生气了?舅舅给你赔不是,舅舅错了!”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长久的疲惫。
“舅舅,不是生气,是倦了,这些年我累坏了。”
“八年时间,我把你当最亲的长辈,把小宇当成自家孩子一样宠着,你们呢?”
“一边拿着我的钱过日子,一边在背后骂我炫富,一边踩着我的善意来显自家硬气和清高。”
“我王静,不是泥菩萨,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凯子。”
舅舅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嗡嗡。
“小静,亲戚一场,看在小宇的面子上……”
“小宇?”我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自嘲,“他知道你这么编排我吗,知道你把他爸妈的饭碗都快砸了?”
舅舅低着头,一言不发,客厅里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我转过身,走向门口,脚步稳稳当当,没有一丝留恋或犹豫。
身后,舅舅忽然喊了起来,声音里夹杂着绝望和不甘。
“小静,你真要不管了?我们家……以后咋办啊?”
我没有回头,推开门走出去,阳光刺得眼睛生疼,院子里的风卷起一片落叶。
咋办?
自个儿琢磨去吧。
我上了车,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村口,那熟悉的土路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小宇发来的微信,屏幕上跳出他的消息。
“姐姐,到家没?爸妈说你来庆祝,我超激动!项目的事太谢谢你了,我一定拼了命干好!”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来。
小宇,你在外头一门心思想着未来,却不知道你爸正把我当成仇人,在家把我踩得体无完肤。
那一瞬,我的心软了一下,但舅舅的影子很快闪过脑海,我深吸一口气,快速回了一句。
“姐姐有事先走了,项目的事晚点再聊。”
我关掉手机,一脚踩下油门,村路颠簸得厉害,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八年善意,换来这么一场翻脸闹剧,真是可笑到家了。
可笑的是,我竟然不恨了,因为从今以后,我王静的善意,只会给那些真正配得上的人。
车子上了高速,我拨通了助理小李的电话,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违的清明。
“小李,帮我查查舅舅李建国这些年在村里的账目,每一笔都挖清楚。”
“小宇的项目,正式停掉,但别漏给他任何原由,就说公司临时调整。”
电话那头,小李明显愣住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王总,为什么啊?出啥事了?”
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声音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
“因为,有些旧账,该清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