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五十个女将，妇联主任是杨校长，万花丛中一点绿。每次开会，我偷偷瞎瞅，能看见或明或暗的目光。 如今来了个实习老师，男，个子不高，但长得喜庆，阳光可爱大男孩，一众未婚女老师眼睛绿了。 晨会上，校长郑重地介绍小韩老师:韩脆和韩翠谐音，千里缘分一线牵，我认个小舅子吧。从今天开始，全校体育课你来上，狠狠摔打，往死了锻炼，争取出一批运动员。 杨校长对着韩脆下命令。韩脆抿嘴。 杨校长继续:文化课管控在女将之手，咱们学生缺阳光之气，使劲练。 我真替韩脆着急，你大声站起:yes，sir。 怎么就会抿嘴笑啊。 校长见我盯着韩脆不转眼珠，敲敲桌子:张小宇，把课程表重排一下，给韩脆把各班体育课调开。 不排不知道，一排吓一跳，韩脆除了两操，每周上课四十二节，相当于每节课都上，连喘气机会都没有。 我私自做主，四年级五年级两个班合并在一起上体育课，他一星期三十节课，不轻松啊。 韩脆练学生特别干脆。 有一次下了体育课后，猴子们的汗水打湿了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脸蛋像大红苹果发了烧，一缕一缕冒热气。 褚小飞这运动健将，一提起韩老师，两手摁在膝盖上直喘粗气。 经常和韩脆一起搭伴去餐厅吃饭，老师们投给我的目光花花绿绿的。 腊莲把我拉到一边，问:小宇，你对韩脆感兴趣了，那玉树怎么办？ 我纳闷，问腊莲: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韩脆感兴趣了，小姐姐对玉树之心天地可表。 腊莲说:小魏瞧你的眼神不对，那小妮子对韩脆有意思，你还不赶快让路？ 我瞧瞧小魏，有意思就追吧，光明正大点， 男未婚女未嫁，害羞啥？ 我悄悄凑到小魏跟前，给她吃定心丸。问:小魏，你看韩脆如何，要不要给你牵个线？ 小魏抿嘴一笑。看来真有意思！ 瞅个机会，我打趣韩脆:脆脆，你跌进花堆了，喜欢哪朵下手吧。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魏怎么样，那个小女孩心眼儿活，办事利索。 韩脆瞅我一眼，不做声。 我哎他:喜欢去追，不喜欢就撤。家雀没尾巴，瞧你个怂贼样。 后来这两人悄悄好了，那小眼神一溜达，碧水盈盈，万种风情。 谷老师不看好这一对，谷老师说:小魏和韩脆不搭，小魏那女孩不是省油的灯，瞧瞧那两只眼，一睁一闭间，全是诡计。韩脆光明磊落，应该找个同样阳光灿烂的好女孩。 我瞅那一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人家手勾手，一个微笑，清风明月都羞得让了路。 那次五年级全乡越野比赛，是韩脆策划的。 以前我主策划，领了任务后，埋头苦干好几天才出方案，去了联校还被联校长褒贬挑剔。 我敲锣打鼓带杂耍，一场活动下来，脱一把头发。 现在有了韩脆，我领任务后，立马交给韩脆:脆脆，你大胆地整，挨骂受气我来。 我俩一个当牛一个做马，一个敲鼓一个杂耍，摄影的配合摆pos的，悬崖边上扭秧歌，整出了一套安全规划。 那天办公室灯火通明，合上本子时眼睛晃了一下，外面闪过一个人影。 紫格子衬衫，牛仔裤，不是小魏，小魏和韩脆是正经情侣。小魏过来看韩脆，定是端杯茶水，两只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野外拉练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联校长发疯，全镇五年级学生，大几千人，放出去，乌央央一片，一会儿都撒了欢儿。 每隔一百米有一个老师看着，生怕出差错，医疗小分队准备了好几个。 有个小女孩大概从小就是我这种猴子，树上长大的，趁老师们不注意，蹭蹭蹭爬上了十几米高，想掏那窝小麻雀。麻雀没够着，往下一看，娘呀，人成了蜗牛。有胆子上去，没胆子下来，蹲在树上等了半天，没人理，吓得哇哇大哭。 哭声惊动了韩脆，韩脆跑到树下傻了眼，他恐高，不敢上树。只好站在树下边安慰边寻救兵。小俊俊也不喜欢走大路，他发现体育老师在树下干着急，笑嘻嘻地安慰:韩老师等着，我去搬救兵。 那猴子三两下摸到我跟前:老师，给你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要不要？ 我疑惑:干啥呢？ 猴子卖个关子，拉着我就跑，看到了树上猴着的小女孩，我笑了，我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三两下窜上树，勾住小女孩的手，狠狠给了她个奖励。我笑着夸她:小丫头，你今天是赛场上的英雄，来，女英雄，跟着姐姐下，慢点。 不知啥时褚小飞也上了树，等我们爬下树时，轰动了全镇。 小女孩胆略过人，获得了运动会最勇敢奖。这女孩后来参了军，现在部队发展相当不错。 而我，这个上树勇救学生的老师，被请到联校，被联校长和一群干事们看了西洋镜，联校长那双眼发出的光瘆得慌，他一字一句地问:张一一晓一宇，想上天不？ 我这勇士，没落个好，这是要挨批的节奏。我瞅瞅杨校长。 杨校长站出来:这猴子在树上长大的，老陈给个梯子，她真的敢上天。 联校长才摆摆手，让我滚蛋。 我生了一肚子气，就连有个小孩子力脱晕倒，韩脆背着小女孩找医生都没关心。 心里不停转忽啦圈，一遍遍给联校长打叉叉。 回到学校，我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杨校长说:别不识好人心，老陈关心你，他得知你上了树，脸都白了。 我眼前瞬间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