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穿了很漂亮的一件花色羽绒服，我透过窗户，远远地望去，绚丽了冬天的黑灰白，天空也被点缀亮了。 她展开双臂，来个180度旋转，像只抖着尾巴的花孔雀。仰着头问二楼的我:好看吗？ 我笑:太美了。赶快上来，外面冷。 朋友蹦进来，给我报告喜讯:木头给买的。 我立马恭喜:你们家千年铁树开花了，闫监生舍得点两根灯芯了，葛朗台掏钱包不闪腰了。 朋友笑:花了288元。 我的天哪，值得表扬，应该是破天荒第一次吧。 朋友说:就是。中午奖励了他一顿红烧肉，夸了两句儿。 我怂恿:多夸几句嘛，说不完明天给你买个大金镯子。 朋友皱着脸:那还得和他约下一生。哎呀，这一辈子过的够够的了。 这两口子怎么相处的，也将就着过了半辈子。人常说至亲至疏是夫妻，至冷至热是夫妻，至爱至恨也是夫妻。 我朋友，那几年把夫妻关系差点过成陌路，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床上各自做着美梦的离心人。 离了好几次婚，看见儿女水润润的眼，想想单亲家庭给孩子造成的伤害，在民政局工作人员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又杀回去继续朋柴搭伙，鸡眉鹅眼，冷暴力耍起来，互相伤害。 朋友长得很漂亮，个子不高，比我还小一圈，名符其实的小土豆滴溜子，她家庭不好。男人家庭不错，长得高大挺峻，据说上学时是尖子生，于是郎才女貌对上眼了。 结婚后才觉，男人金玉其外，棉絮在内。两人理念完全不和。男人提出AA制，差点惊掉朋友的下巴，那年头，两人满打满算挣一千五百块钱，有时单位有几个月不开资，养着小宝贝，朋友说，抠到啥程度呢？就差抠屁眼嗦指头了。 我笑，朋友说是真的。光景过成了日月，免费的空气随便喝，免费的阳光随便照。买块豆腐得出去约两个婆姨，三家均分。眼睛盯着菜刀，生怕卖货的刀一斜，少切一溜儿，吃了亏。 就那样的岁月，男人没掏过工资，贴补过家里。人家按协议月月打水电暖，别的免谈。 生活平淡如水，不时上演个双节棍哼哼哈嗨，后来打累了，骂不动了，彻底过成了背靠背。 朋友说这么多年，他没记得过结婚纪念日，没记得她生日，熟悉的陌生人。都说汤里没盐不如水，嘴巴不甜不如鬼，朋友这个男人不是个坏人，但他就是不善表达，也不想表达，他觉得两口子过日子，要那些花里忽哨的仪式感干啥，浪费钱。 他自己也觉得委屈，我按时上下班，不抽不赌不喝不抽，四好学生，还想要啥？ 虚头巴脑花钱不少，哪如踏踏实实捂住腰包。 四十岁时两人开始分居，东屋方丈，西屋师太。我问:你俩不打个卡，来个洪湖水浪打浪。 朋友笑:嘁，戒了，怕困死在浪尖上。 前年朋友过生日，我提前发了个红包。朋友做了一桌子菜，男人下班回来，朋友说，你祝我生日快乐吧！小宇提前祝我了，发了三位数的红包，你也表达一下吧。 后来，朋友告诉我，收到了婚后第一个红包，5.88元，朋友哭笑不得。我也哭笑不得，笑着安慰她:你回去夸夸，这是进步啊！或许明年就变成58.8了，后年不是更上一个床了… 朋友打断我:我回去先做个噩梦。 去年七夕，三哥给我发了个很有意义的四位数，我给朋友显摆:回去暗示你家木头，赶快表示表示。 朋友回去又是图片又是语音了半天，木头哥抠搜了十几分钟，发了个三位数，还带了小数点:5.20。 今年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不知哪来的催化剂，千里冰封迎来半湖春水。有一次我想和朋友约麻。 朋友的惊喜是5G网络掩不住的，她说:我和我家木头逛街呢。 噢，祝你愉快。回来后就和显摆，这个衬衫怎么样，木头看上送我的，99元。 哎妈呀，调教得挺好么，差一块三位数了。 朋友笑:还请我吃了一顿饭。 我连忙夸:木头同学这是老上海表上发条，后劲十足啊！ 朋友也连夸带损:哪里，分明是老母猪耍激灵，想起万年糠了。我得好好夸着捧着，说不定迎来第二春呢。 我快走进死胡同，你迎来第二春了，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