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医药代表那些事 一 》 2008年9月17日 21:47 市立医院药剂科 林雪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白大褂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正在核对本月抗生素采购单的她瞥见来电显示，钢笔在报表上洇出个墨点。 "赵代表？"她放下钢笔。窗外秋雨正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林主任..."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般的颤音，全然不似往日从容，"我弟弟在青阳高速出车祸，救护车说要往你们医院送..." 林雪梅倏地站起，值班室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她眼底晃出重影。走廊传来推车滚轮的轰鸣，混杂着家属的哭喊，仿佛命运的鼓点正从电话两端同时逼近。 "现在到哪了？"她抓起值班手册快步出门，护士站电子钟猩红的数字跳成21:49。 "刚过平度收费站，但..."赵文茵突然哽住，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穿透电流，"县医院说脾脏破裂，需要立即手术，可你们院今晚没有肝胆外科值班..." 林雪梅的平底鞋在环氧地坪上急刹。拐角处"手术中"的指示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黑色裂痕横亘在走廊。她想起上周院务会上，张副院长敲着桌子强调的《紧急采购流程实施细则》。 "让救护车直接进3号通道。"她转身冲向电梯，胸牌在颈间晃成银弧，"我联系童主任。" "可是童医生今天在省里参会..." "他今早给我发过学术资料。"林雪梅按下B2层按钮，镜面轿厢映出她紧抿的唇线，"现在是21点53分，给我十五分钟。" **22:08 住院部三楼连廊** 赵文茵的高跟鞋声刺破雨幕时，林雪梅正俯身在《特殊用药申请单》上签字。墨迹未干的"林"字最后一竖拖出锋刃，划破表格底部"须提前24小时审批"的印刷体提示。 "童主任已经在手术室。"她将文件拍给匆匆赶来的住院总，"这是刚调来的冷沉淀凝血因子，先送上去。" 转身的瞬间，她看见玻璃门外浑身湿透的女人。赵文茵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半边，Dior真丝衬衫黏在发抖的肩头，怀里还抱着被雨水泡胀的CT片袋。 "所有绿色通道..."林雪梅抽出纸巾的手悬在半空，"都需要正规文书。" 赵文茵突然踉跄着抓住她的手臂，美甲嵌进白大褂袖口。林雪梅这才发现对方左手无名指有道新鲜裂口，血珠正顺着铂金婚戒往下淌。 "他们说要家属签字才能用那个凝血药..."曾经在招标会上舌战群雄的嗓音此刻碎成玻璃碴，"可是爸妈都在国外，我...我算直系亲属吗？" 急诊红蓝顶灯透过雨帘在她们脸上交错，像打翻的调色盘。林雪梅摸到口袋里的印台，温热的塑料壳硌着掌心："你现在是紧急医疗授权人。" **次日清晨6:20 医院天台** 晨雾漫过冷却塔，林雪梅把凉透的咖啡放在护栏上。身后安全门吱呀作响，赵文茵裹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走近，身上消毒水味混着女士香烟的焦苦。 "童主任说再晚半小时就..."她指尖烟灰簌簌落进通风口，"采购审批的事..." "昨天那批凝血因子本来就在招标目录里。"林雪梅望着楼下逐渐苏醒的街道，早班公交正碾过积水潭，"只是提前执行了下季度采购计划。" 赵文茵忽然笑出声，沙哑得像生锈的琴弦："您知道我最佩服您什么吗？"她将烟蒂按灭在咖啡杯沿，"永远能在制度钢丝上走出阳关道。" 太阳从云层裂隙探出头，住院部楼顶的红色十字开始发烫。林雪梅转身走向楼梯间，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烟灰："下不为例。" 电梯下行时，她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童主任刚发的消息："患者醒了，说要见帮他走后门的活菩萨。"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