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2年,康熙驾崩,雍正无心守灵,回到雍王府。他打算今天就解决邬先生,问道:“先生助我登基,居功至伟,请问先生需要什么奖赏?”邬思道连忙推辞,说自己不配。
堂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把雍正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尊棱角分明的石像。邬思道垂着眼皮,盯着案几上那套御用茶具——正是当年自己帮雍正策划“百官宴”时用过的。此刻雍正正捏着茶盏,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茶水在盏里晃出细碎的波纹。
“先生太谦了。”雍正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凉意,“当年山西诺敏案,若不是先生连夜拟了三道密折,朕怕是要被那帮腐儒蒙在鼓里。还有年羹尧在西北,若没有先生暗授机宜,他哪能那么快平定罗卜藏丹津?”说到这儿,他突然把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先生说不配,是觉得朕赏不起么?”
邬思道喉头一动,发出阵低哑的咳嗽。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当年在潜邸熬夜谋划时落下的,此刻倒成了个极好的缓冲。他掏出手帕掩住嘴,余光瞥见雍正腰间挂着的九龙玉佩——那是康熙临终前赐的,如今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皇上容禀。”邬思道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奴才不过是个瘸腿的谋士,既无尺寸之功,又无朝堂之位。若说想要什么……”他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正浓,连檐角的铜铃都透着股肃杀之气,“只求能留条性命,回山西老家种地。”
雍正挑眉:“种地?先生当年在黄河边给灾民施粥,可不像甘心种地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啊。”邬思道苦笑着摇头,“当年跟着皇上,是想做个治世能臣;如今皇上登基,四海升平,奴才这身子骨,实在经不得官场的风刀霜剑。再说……”他忽然压低声音,“皇上难道不想让天下人知道,您是念旧情的主子?”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雍正心里。他盯着邬思道那张清瘦的脸,想起这人当年缩在暖阁里,就着碳火给他分析诸位皇子心思的模样。那时这人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如今却蒙上了层雾,瞧不清深浅。
“先生想的倒长远。”雍正伸手又给邬思道斟茶,这次动作轻了许多,“不过就这么放先生走,朕到底不放心。这样吧,先生去李卫那儿当个幕僚如何?李卫粗人一个,缺个出主意的,先生去了,也算帮朕盯着点。”
邬思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雍正给他的“半隐”之路——既能让心腹监视,又留了条活路。当年在潜邸,他曾给雍正讲过“兔死狗烹”的典故,如今看来,这人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几分。
“谢皇上恩典。”邬思道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雍正伸手按住。两人目光相撞,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些没说出口的话。窗外忽然刮起阵风,卷着片枯叶拍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深夜密谈时,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
三日后,邬思道坐着辆青布马车出了京城。送行的只有一个小太监,捧着雍正赐的两箱书,书底下压着张五百两的银票。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他掀开窗帘望了眼城墙上的匾额,“午门”二字被晨雾洇得模糊,像幅褪了色的古画。
后来有人说,邬思道在李卫那儿只待了半年,就又去了田文镜府上,临死前还写了本《士途漫记》。但这些都是后话了。那天在雍王府的堂屋里,当雍正第三次给邬思道斟茶时,茶水终于不再晃荡,稳稳地注满了茶盏,像极了两人之间那场心照不宣的博弈,终是落了子,定了局。
方家三少
说明一个人太有才了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