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32年10月，李世民大摆酒宴，尉迟恭吃了几杯酒后，耍酒疯险些将宗室大将李道宗打死。 李世民大怒：“敬德，你这是要造反吗？” 贞观六年深秋，庆善宫飞檐下的铜铃随晚风轻晃，丹墀上的鎏金铜缸燃着松炭，将廊柱映得通红。 李世民携长孙皇后登临主殿，鹿肉炙烤的香气混着龙脑香萦绕雕梁。这场效仿周代 “礼贤宴” 的皇家筵席，原该是贞观君臣共绘太平的锦绣图景，却因一个金甲将军的“耍酒疯”而遭打乱。 尉迟恭喝了十几杯酒后，扫过席面时，发现长孙顺德的席位竟在第三排首座，而自己却在第四排末位。 性烈如火的尉迟恭，气冲冲的走过去对长孙顺德说：“长孙公这席位，坐得安稳么？想当年在柏壁城的那夜，敌军箭矢穿透我的明光铠，是陛下用御帐里的狐裘裹住我溃烂的肩胛。玄武门诛杀齐王时，我的马槊挑飞他的兜鍪。 而长孙顺德在玄武门做了什么？不过砍断两扇宫门门闩！” 长孙顺德手一抖，杯中酒泼在锦缎席面上：“敬德，今日是陛下......” 尉迟恭踏前一步：“当年在榆窠园，陛下赐我金银器物时，可曾说过论资排辈？这席位若按功劳排，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在这末位。” 越说越气的尉迟恭，猛然扯开胸前甲胄，露出胸口三道狰狞伤疤，“诸位且看！这道是为护陛下中了单雄信的槊尖，这道是柏壁城流箭贯穿右胸 ，你们哪个身上有这样的记号？” 殿中顿时哗然，李道宗下意识按紧腰间玉带，目光扫过李世民微沉的眉峰，悄悄向执失思力使眼色 ，这个突厥降将正坐在尉迟恭下首，手按刀柄，指节泛白。 李道宗起身来到尉迟恭面前，伸手去扶尉迟恭挥舞的手腕：“敬德将军醉了，且随我去偏殿醒酒。” 尉迟恭反手一推，李道宗虽有灵州之战单骑冲阵的勇力，却未防这猛将突然发力，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博山炉上。炉中沉香灰腾起，糊了他半张脸。 殿中嫔妃惊呼声里，尉迟恭已欺身上前，铁拳击向李道宗的面门。 “砰” 的闷响中，李道宗的右目顿时肿如桃核，鲜血顺着鼻翼淌进胡须。李道宗踉跄着扶住铜灯台，灯油泼在锦袍上燃起幽蓝火苗。 执失思力正要起身要抽刀时，却见李道宗挥袖拍灭火苗，向李世民长揖及地：“臣不胜酒力，失礼了。” 长孙皇后受惊之下，手中玉簪坠地，碎成两段。李世民盯着尉迟恭染血的拳面，冷笑着说：“敬德这拳头，比当年战宋金刚时更有力了。不过你今日无故殴打宗室，是要造反吗？” 见尉迟恭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李世民叹了口气，说：“把尉迟将军带下去，让他醒醒酒。” 子时三刻，甘露殿烛影摇红，酒已醒的尉迟恭光着脚伏在地上。 李世民望着这个爱将，以敲打的语气说：“武德三年，你在夏县被围，我派秦琼星夜驰援时，你只剩半口气。” 尉迟恭额头沁出冷汗，连忙说：“陛下，臣知错。” 李世民厉声说：“错？你错在殴打宗室？你错在以为功高可盖主！御史台的折子说，你在鄠邑圈占民田三十顷， 这是秦王府旧部该做的事？捶辱县吏，夺占民田，你与隋末酷吏何异？” 尉迟恭浑身剧震，忽然想起玄武门之变那日，李世民抚着他染血的肩甲说 “社稷之功，卿居首”。 此刻，甘露殿地砖缝里的月光，像极了当年刀刃上的寒光，冷得刺骨。 李世民说：“韩信被斩于长乐宫时，可曾想过‘兔死狗烹’？我之前读史书，总认为韩信被杀实在是冤枉。可如今看来，刘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殿角阴影里，执失思力的佩刀已出鞘三寸。 尉迟恭自知闯了大祸，俯首说：“陛下，臣愿以死谢罪！” 就在尉迟恭闭眼等死之时，却听见布料撕裂声。只见李世民展开一方染血的帕子，说：“李道宗替你遮掩时，右目已看不见东西，这是他擦拭伤口的，你看这血迹。这可是宗室的血，也是朕给功臣的体面。”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更鼓声，李世民扶起尉迟恭：“明日早朝，你递个请罪折吧。” 尉迟恭走后，李世民对长孙皇后说：“不能纵容武将跋扈，也不能寒了功臣之心，这碗水，终究要端平。” 三日后，尉迟恭在府中的案头摆着李世民新赐的鎏金炼丹炉，炉中丹砂正咕嘟冒泡。 长子尉迟宝琳进来时，正见父亲对着挂在墙上的旧甲胄发呆。 尉迟宝琳问：“父亲当年在玄武门，真的亲手斩下齐王头颅？” 尉迟恭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咳出几点血星：“那时陛下，还曾让我‘护卫’高祖。” 尉迟恭盯着甲胄的缺口说：“这副明光铠，是高祖赐的。你说，高祖看见我披甲入宫时，心里在想什么？” 尉迟宝琳不敢接话，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恍惚间似有金铁交鸣之声。 李道宗是李渊的堂侄，李世民的堂弟，标准的“李家人”，不仅如此，李道宗在开唐的过程中，屡立战功，其战功在宗室中是靠前的。 尉迟恭当着李世民和一众文武大臣的面，殴打李道宗，将其打成重伤，一只眼睛险些瞎掉。闹出这么大动静，李世民只让尉迟恭请罪，说实话，这种处理方式，已是网开三面了。 显庆三年，弥留之际的尉迟恭忽然指着窗外笑：“看，秦王在庆善宫等我呢，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英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