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直隶总督袁世凯母亲去世,他回乡葬母。哪料,袁家族长袁世敦却厌恶的说:你母亲不得入祖坟!
官道上疾驰的马车扬起黄尘,直隶总督袁世凯抛下天津卫的公务,连夜往老家赶。
前日接到急报,生母刘氏病重不治,他顾不得朝服未换,带着亲兵卫队便往南奔。
袁家祖宅前早聚满了族人,朱漆大门吱呀开启时,他裹着满身风霜跨过门槛。
灵堂里素幡低垂,檀香缭绕中,他跪在生母灵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棺椁里躺着的是他至亲之人,却也是袁家最卑微的存在,刘氏原是袁府里烧火倒茶的粗使丫头,只因多年前某个醉酒的夜晚被家主袁保中临幸,才勉强抬作通房。
这个连妾室名分都算不上的女人,死后想进袁家祖坟,简直难如登天。
管事捧着丧仪单子请示,袁世凯摆摆手:"先搁着,把族长请来。"话虽说得平静,攥紧的拳头却暴起青筋。
他知道这场仗比带兵打仗更难,规矩二字像座大山压在头顶。
果然,当家族长袁世敦跨进书房时,连句节哀都没说,鼻孔里先哼出声冷笑。
"慰亭啊,你如今是朝廷的栋梁。"袁世敦捻着山羊胡,官话里掺着浓重乡音,"可祖宗规矩摆在那儿,你娘..."
话到此处故意顿了顿,端起茶碗吹开浮沫,"连个正经姨娘都算不上,入祖坟是要坏风水的。"
窗外秋蝉突然噤声,他盯着案头那方直隶总督印,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他刚被过继给叔父袁保庆,躲在柴房后偷看生母跪在雪地里洗衣。
刘氏的手指冻得通红,却把攒了半年的月钱塞给乳娘,求她给儿子做件新棉袄。
如今他官居一品,给母亲挣来了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却连块坟地都争不来。
风水先生捧着罗盘在袁家祖茔转了三天,最后指着东南方五里外的乱石岗:"此地背山面水,倒是块..."
但话没说完就被袁世敦瞪得咽了回去,袁世凯站在岗子上环顾四野,突然想起朝鲜平叛那年,他带兵驻扎在汉江边,当地士绅也是这般推三阻四。
那回他直接架起大炮对准人家祠堂,眼下这招却使不得。
出殡那日,七十二人抬的楠木棺压得杠夫背都弯了不少,送葬队伍排出二里地,纸钱撒得像三月柳絮。
他走在棺前,官靴踏过田埂时,看见路旁跪着的佃农偷偷抬眼打量,这些人里怕是有不少袁家旁支,此刻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礼炮鸣了九响,新起的坟冢前竖起三丈高的青石牌坊,刻着"诰封一品夫人刘氏之墓",字字入石三分。
丧事毕,他在祖宅多留了半月,每天晨昏定省给嫡母请安,对族长执子侄礼,给族学捐了五百两雪花银。
临走前夜,他独自骑马到母亲坟前,把总督衙门的朱批公文一张张烧成灰烬。
火光照亮墓碑上新刻的纹饰,那是他特意吩咐匠人雕的缠枝莲,宫里太后最爱这个花样。
回程的官船逆流而上,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远的项城,师爷捧着文书来禀报,说京里来了电报,庆亲王催他速回天津商议新政。
他摆摆手让随从退下,从袖中摸出块褪色的蓝布,那是刘氏生前用的包头巾,边缘还留着灶火燎出的焦痕。
河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直隶总督的补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忽然想起,当年在朝鲜军营,有个算命的说他命里带"孤鸾星"。
如今想来,或许从那个雪夜开始,他注定要踩着规矩往上爬,爬得再高,也填不平心里那个窟窿。
项城的事很快传遍官场,有御史参他"僭越礼制",折子送到军机处便石沉大海。
转年开春,袁家祖茔突然闹起"鬼火",乡民传言常看见穿一品诰命服的妇人在坟地飘荡。
袁世敦请了和尚道士做法事,反倒越闹越凶,最后还是袁世凯派兵丁驻守,怪事才渐渐平息。
这些后话,坐在北洋大臣衙门里的袁世凯自然不会理会,他的书案上堆着山东教案、京张铁路、新军操典的文书,雪茄烟灰缸里积了半寸厚的灰。
只有贴身侍卫知道,大人每月初七雷打不动要闭门半日,案头供着碟桂花糕,那是刘氏生前唯一舍得吃的点心。
二十年宦海沉浮,他终究没让母亲进祖坟,但他花重金修了七进院落的刘氏祠堂,正殿匾额"坤仪永耀"四个金字,比袁家宗祠的匾额还高出三寸。
祠堂落成那天,直隶省大小官员送来二百多块匾额,从"萱堂长春"到"懿德流芳",挂得梁柱都快压弯了。
有老学究私下嘀咕这不合礼法,可看着祠堂外持枪站岗的北洋新军,到底没敢说出口。
据说袁世凯弥留之际,床头除了《戊戌纪略》和《二十一条》密约,还压着块蓝布头巾。
伺候的丫鬟看见大总统嘴唇翕动,凑近了听,反反复复都是"娘,儿子给您争气了"。
究竟这话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项城百姓至今还传着个说法:每逢清明落雨,刘氏坟前的石牌坊会渗出细细水珠,像极了女人压抑半辈子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