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夏天的晚上,有一个熟悉的叔叔到我家里和父亲两个人喝酒,当时也

孟嘉佑阿 2025-06-24 15:21:43
我小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夏天的晚上,有一个熟悉的叔叔到我家里和父亲两个人喝酒,当时也没有什么下酒菜,就从院子里的咸菜缸里捞了几根胡萝卜和白菜疙瘩切了当下酒菜。煤油灯在桌上滋滋冒着黑烟,两个男人的影子在土墙上晃来晃去,父亲粗糙的手掌攥着豁口的白瓷碗,和叔叔碰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时家里穷,父亲在砖窑厂出苦力,叔叔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我趴在堂屋门槛上偷看,见叔叔从蓝布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哥,下个月公社小学招人,你去试试,总比在窑厂强。”父亲灌了口散酒,喉咙里发出闷响:“我这大老粗,拿得动砖头,拿不动粉笔。” 蝉鸣声里,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原来叔叔家的麦子遭了雹灾,父亲偷偷把自己的救济粮分了一半过去。“你嫂子天天跟我闹,说我胳膊肘往外拐。”父亲嘿嘿笑着,又夹起一块腌萝卜,“咱们兄弟,说这些干啥?”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见院子里的月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叔叔蹲在墙根下,手里捏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哥,我想出去闯闯,民办教师工资太低,小娟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父亲猛地站起来,酒气冲天:“去!男人就得出去闯!家里有我照应!” 第二天一早,叔叔就走了。听母亲说,他跟着同乡去了省城建筑工地。从那以后,父亲变得更沉默了。农忙时一个人扛两袋化肥,深夜还在油灯下修补漏风的窗户。有次我发烧到说胡话,父亲背着我跑了三里地去赤脚医生家,回来时布鞋都磨破了底。 三年后的冬天,叔叔突然回来了。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皮鞋擦得锃亮,怀里还抱着台崭新的收音机。院子里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叔叔从帆布包里掏出各种糖果点心,塞得我口袋鼓鼓囊囊。但我发现,他看父亲的眼神躲躲闪闪,说话也变得客客气气。 那天晚上,煤油灯换成了亮堂堂的白炽灯。叔叔从皮包里拿出一沓钱:“哥,这是还你的救济粮钱,还有利息。”父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粗糙的大手把钱推回去:“说这话打我脸呢!”两人推搡间,收音机“啪”地掉在地上,外壳裂了道缝。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叔叔咳嗽两声,说起自己在省城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不错。父亲只是闷头喝酒,腌萝卜在嘴里嚼得咔咔响。临走时,叔叔塞给我一本《新华字典》,扉页上用钢笔写着“好好学习”。 后来,叔叔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听村里人说,他娶了城里的媳妇,在繁华地段买了楼房。有一年春节,他开着小轿车回来,西装革履的模样和村里人格格不入。父亲站在门口张望,手在棉袄上擦了又擦,终究没上前打招呼。 变故发生在我上高中那年。叔叔的饭馆因食品安全问题被查封,还欠了一屁股债。讨债的人闹到村里,堵在他家门口骂骂咧咧。父亲知道后,把家里攒了半年的鸡蛋和粮食全卖了,连夜赶到省城。我偷偷跟在后面,看见父亲在叔叔家楼下徘徊了很久,最后把钱塞进门缝里,在寒夜里独自走了三个小时回家。 高考结束那天,我收到叔叔的来信。泛黄的信纸上,字迹依旧工整:“小侄,当年要不是你父亲,我早就撑不下去了。这些年我忘本,总想着出人头地,却丢了最珍贵的东西......”信的末尾,附着一张存折,是他攒的大学学费。 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父亲坟前坐坐。坟头的青草一年年疯长,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偶尔遇到叔叔,他已是满头白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见我来了,颤巍巍地从柜子里摸出珍藏的糖果。风掠过树梢,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夏夜,两个男人就着咸菜喝酒,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仿佛岁月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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