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去五台山，刚进山口就泼下瓢泼大雨，雨砸在车窗上“啪啪”响，眼前白花花一片。盘山路绕着山拐来拐去，窄得两车错身都费劲，路边就是没护栏的陡崖，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坐的是单位那辆黄海车，我爸是司机。 那年我10岁，坐在车头的机器盖上，铁皮被发动机烘得温乎乎的。大人的世界我真不懂——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这么黑，还冒着这么大的雨往山里开？我只看见雨一直下，车窗上的水流得像小河，车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慢慢挪。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亮得能照透整座山，瞬间跟白天一样——路边的陡崖看得清清楚楚，黑黢黢的万丈深渊就在车轮子旁边，吓得我赶紧攥紧了手里的铁扶手。 就在这亮堂堂的瞬间，车猛地刹住了——路中间横着块半人高的落石，堵得严严实实。我爸盯着石头，嘴里反复念叨“能过，贴边儿能过”，手已经在方向盘上转了半圈。我妈急了，声音脆生生地压过雨声：“开开门！让所有人都下去！” 我爸梗着脖子：“费那事干啥！” 我妈没再跟他争，探身一把扳开车门开关，“哐当”一声，车门弹开，雨水顺着门缝往车里灌。她踩着台阶下去，直接站在车头前，叉着腰冲车里喊：“都下来！空车再过！” 我爸在驾驶座上急得脸通红，还在念叨“没事”，可我妈就那么拦着，眼神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车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嘟囔“这雨下的”，有的不情愿地叹气，但看我妈站在雨里一动不动，还是陆续踩着泥水下来了。有人撑着伞往崖边退，有人嘴里嘀咕着不满，也有热心的往车头凑，想帮着看看怎么过。 我爸没辙，狠狠打了把方向盘，慢慢把车往崖边靠。车身一点点贴向崖壁，轮子几乎蹭着松动的泥土，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得人手心冒汗。最后总算擦着崖壁蹭了过去，车轮子离崖沿就剩一指宽。 第二天清理落石的人说，那石头旁边的泥土被雨水泡得跟烂泥似的，脚一踩就往下陷，“昨天要是满车人，那分量压上去，保不齐连车带石头都得滚下去”。 现在想起来，我妈那会儿的急，不是真生气，是瞅准了危险的果断——我爸犟在经验里，她却一眼看透了那层松垮的泥，用那股子“必须听我的”的气场，把一车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