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上海知青张菊芬到黑龙江讷河去插队。哪料,出发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张菊芬恨透了已经分手的男友,但更害怕家人知晓。她决定赶紧趁着插队离开上海。
上海火车站挤满了背着行李的年轻人,二十一岁的张菊芬裹着臃肿的棉袄,手里攥着去黑龙江的火车票。
站台上送行的父母还在抹眼泪,她却低着头不敢看人——棉袄底下藏着她不敢说的秘密:出发前三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事得从半年前说起,张菊芬和同弄堂长大的李国强处对象,两人原本商量好要结婚。
谁知九月份街道贴出知青下乡名单,张菊芬的名字赫然在列。
李国强听说她要去北大荒,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娘说了,找个农村媳妇往后日子难熬。"
没过两天,他就托人带话要分手,张菊芬气得跑到李家门口堵人,却看见李国强搂着新对象从百货大楼出来。
肚里的孩子就像颗定时炸弹,张菊芬试过用布带子勒肚子,大冬天往河里跳,可孩子愣是安安稳稳待着。
眼瞅着下乡日子近了,她只能把母亲压箱底的蓝布衫子翻出来,偷偷把腰围放大了三寸。
火车哐当哐当走了三天三夜,到了黑龙江讷河县红光公社。
知青点住的是泥坯房,大通铺上挤着八个姑娘。
张菊芬总抢着睡最靠墙的位置,半夜里捂着嘴干呕。
同屋的上海姑娘王秀珍觉着奇怪,有回看见她往裤腰里塞棉花,刚要问就被张菊芬瞪了回去。
开春耕地最要命,东北的黑土冻得梆硬,男知青抡镐头刨地都累得直喘。
张菊芬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硬是跟着大伙下地。
有回挑粪桶崴了脚,生产队长媳妇吴大婶扶她起来,手碰到她肚子脸色就变了。
第二天村里赤脚医生背着药箱来知青点,说是要给大伙检查冻疮,其实是冲着张菊芬来的。
眼瞅着瞒不住了,张菊芬半夜摸到村西头老榆树底下抹眼泪。
吴大婶举着煤油灯找过来,开口就说:"闺女,跟我回家住吧。"
原来吴大婶年轻时也吃过未婚先孕的苦,最懂这里头的难处。
五月初八夜里,张菊芬在吴家炕上生了闺女。
接生的王婆子剪脐带时直叹气:"早产儿才四斤重,怕是养不活。"
这话戳得张菊芬心窝子疼,她抱着小猫似的孩子哭了一宿,天没亮就求吴大婶帮忙找人家。
离村二十里地的红旗林场有对夫妻,结婚十年没孩子。
男人是护林员,媳妇叫刘玉梅,听说孩子是知青落难生的,连夜跟着吴大婶来接。
张菊芬把贴身戴了五年的银锁片塞进襁褓,看着驴车消失在雪地里,转身就发起了高烧。
返城那年,知青们都在收拾行李。
张菊芬揣着攒了五年的粮票和布票,偷偷往红旗林场跑。
刘玉梅家新盖了三间砖房,院子里有个扎红头绳的小姑娘在喂鸡。
张菊芬躲在草垛后头看,眼泪把前襟都打湿了。同来的王秀珍拽她胳膊:"走吧,让孩子过安生日子。"
这事儿在知青堆里成了公开的秘密,八十年代知青聚会,有人喝多了提起来,张菊芬筷子"啪"地拍在桌上:"谁再提我跟谁急!"
可转头又拉着老姐妹打听:"听说东北现在有寻亲的?"
2005年开春,讷河来了个戴眼镜的姑娘,拿着银锁片挨家问。
老支书领着人去吴大婶坟前烧纸,又给上海拍了电报。
等张菊芬女儿赶到静安区的老弄堂,灵堂上的黑白照片里,母亲还在温柔地笑。
邻居阿婆递上个铁盒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八封没寄出的信,信封上都写着"黑龙江讷河县红旗林场"。
如今红光公社的老知青们每年清明都约着扫墓。
吴大婶坟前总摆着两束花,一束粉的,一束白的。
村里人说,见过个穿红衣裳的姑娘来磕头,眉眼活脱脱像当年的张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