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寒

1950年6月10日，吴石等四人牺牲在台北马场町。蒋介石以为台湾的共产党情报网已被连根拔起。

1800多人被抓，400多名地下党员落网，这个数字足够让任何人相信台湾的红色力量已被清空。

可三个月后，台湾保密局的密报又摆在了蒋介石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个情报小组在运作，跟吴石、蔡孝乾完全不沾边。

1949年8月16日，福州解放前一天。

吴石登上了飞往台湾的飞机，临行前，他把298箱国防部的机密档案全部移交给了解放军。

这些档案里装着什么？台湾各战区的兵力部署图、海防前线的火器配置、空军机场的飞机架数、三军团级以上军官名册。

聂曦是吴石的副官，上校军衔，这个人很多文章都一笔带过，但他才是吴石情报工作能持续运转的关键。1949年秋天，聂曦两次冒着生命危险去香港，亲手把情报交给华东局的万景光。

那时候的情报传递方式很原始，聂曦把文件藏在公文包的夹层里，外面套一层普通的公文。

从台北到香港，要经过三道检查。第一道是台北松山机场的安检，第二道是香港启德机场的入境检查，第三道是返回台湾时的行李复查。

聂曦每次去香港都用给吴石采购药品的理由，吴石有高血压，这是公开的秘密。

保密局的人盯过聂曦几次，发现他确实去了药房，买了降压药和安眠药。他们不知道的是，药品清单就是暗号，不同的药物组合代表不同的情报等级。

另一边，蔡孝乾的情况完全不同。

蔡孝乾1928年就参加了台湾共产党，是唯一参加过长征的台籍党员。1946年他担任台湾省工委书记，手下管着几百个地下党员，他的交通员是刘青石，台湾本地人，来往台海之间送情报。

这两条线原本互不干扰，吴石归民革中央管，蔡孝乾归华东局管。

聂曦只知道要把情报送到香港某个地址，不知道收件人是谁。刘青石只知道要从蔡孝乾那里取东西，不知道台湾还有吴石这号人。

这就是单线联系的规矩。

1949年11月27日，朱枫从香港坐船到了基隆。

朱枫45岁，上海人，商人身份，1945年入党。她本来准备从香港回上海跟家人团聚，华东局突然找到她，说台湾的交通员出了问题，需要她去接替。

金门战役打输了，解放台湾的计划要调整，急需台湾的最新军事情报。朱枫的任务很明确，跟吴石和蔡孝乾分别接头，把情报带回来。

问题就出在这个"分别"上。

朱枫一个人同时联系两条原本互不交叉的情报线，等于把两根保险丝并联在了一起，其中一根断了，另一根也得跟着短路。

1950年1月，蔡孝乾的妻子去世了，他跟妻妹住到了一起，想让妻妹回大陆避避风头。蔡孝乾找到朱枫，让她帮忙办一张特别通行证。朱枫去找吴石，吴石让聂曦出面办理。

聂曦在办理申请表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这张名片成了破案的关键。

1月29日，蔡孝乾被捕，保密局从他身上搜出一张纸币，上面写着两个电话号码。

其中一个是朱枫女儿家的电话，保密局还搜出一张照片，是蔡孝乾小姨子的。保密局拿着照片去出境登记处查，发现申请表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申请人的介绍信上印着聂曦的名字。

谷正文是负责侦办这个案子的，他是保密局的老手，专门对付共产党。他拿着聂曦的名片去查，发现聂曦是吴石的副官，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贴身随员。

2月27日凌晨，谷正文带人突袭吴石家。

吴石很镇定，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保密局的人翻遍了整个房子，没找到什么直接证据。谷正文转而去审问吴石的妻子王碧奎。

王碧奎不懂情报工作，她只知道有个"陈太太"经常来家里找吴石。谷正文问陈太太是谁，王碧奎说不清楚，只记得她去了舟山。

朱枫当时已经到了舟山机场，再过几个小时就能飞回上海。保密局一个电话打到舟山，朱枫在登机前被抓。

她吞下了两两重的金锁片和金手镯，想自杀，医院用泻药把金子排了出来，她活了下来，却要面对更残酷的审讯。

吴石被捕的消息传回大陆，李克农坐在办公室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李克农是中共情报工作的总负责人，1929年就打入了国民党特务机关，被周恩来称为"龙潭三杰"之一。他知道台湾的情况有多危险，所以从一开始就布了不止一条线。

洪国式是李克农亲自挑选的。

洪国式1918年生，辽宁海城人，1938年入党。1948年7月，他被调到北平，由李克农直接领导，从事社会调查工作，这个"社会调查"是情报工作的代号。

1949年11月，洪国式第二次赴台，他的身份是商人，在台北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洪国式跟吴石、蔡孝乾完全没有联系，他的上线只有一个人——李克农。

洪国式在台湾发展了几个关键人物。

郭秉衡，保密局中校科员，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他在保密局负责文档管理，能接触到大量机密文件。

郭秉衡

郭秉衡给洪国式提供了"日军总报告书"里的台湾交通网络图、公路分布图、澎湖岛交通情况。

胡玉麟，空军总部东港分会中校，他提供了空军机场的具体位置、各型号飞机的数量、飞行员名单。

张礼大，基隆市政府秘书，他负责提供基隆港的防御部署、要塞炮台的具体坐标。

王平，台湾气象所技士，他提供了台湾海峡的气象数据和通讯密码。

这些人都是洪国式一个个发展起来的，互相之间不认识，只跟洪国式单线联系。

1950年2月，台湾正在疯狂抓人，蔡孝乾叛变了，供出了他知道的所有地下党员。400多人被捕，135个组织被破坏，保密局的车每天都在台北的街头转悠，随时准备抓人。

洪国式的小组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工作了三个月。

洪国式

他们获取的情报包括：台湾团级以上部队的驻地和番号、装甲兵战车的具体数量、陈诚和孙立人之间的矛盾、国民党在大陆的残余武装分布。这些情报通过商人刘光典，从台湾送到香港，再转到上海。

蒋介石看到这些情报源源不断地外泄，气得把桌子都拍裂了。他以为抓了吴石、杀了朱枫，台湾的共产党就完了，结果半年过去，情报照样在往外送，而且送的比以前还准。

保密局展开了第二轮大搜捕。1950年5月，洪国式小组最终被破获，郭秉衡、张礼大、王平相继被捕。洪国式在狱中坚持了11年，1961年离奇死在淡水河边。

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台北马场町刑场。

聂曦临刑前穿着白衬衫，下半截扎在军裤里，脚穿马鞋，双手反绑。台湾媒体拍下了那张照片，后来被称为"最具震慑力的就义照"。照片里的聂曦表情自然，面带微笑，宪兵对他连开七枪。

朱枫穿着淡蓝色碎花旗袍，外罩蓝色毛衣，神情泰然。

吴石留下一首绝笔诗："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

陈宝仓是最沉默的一个，从被捕到牺牲，他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这四个人死了，1800多人被抓，台湾的红色力量看起来被连根拔起。

可情报工作没有停。

洪国式小组虽然最终被破获，但他们多活了三个月，多送出了十几份情报。这十几份情报里包含了1950年上半年台湾军队的最新部署，为解放军解放东南沿海提供了关键参考。

李克农的布局思路很清楚，不能把所有的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吴石级别高，能拿到的情报质量最好，但风险也最大；洪国式级别不高，只是个商人，接触不到核心机密，但他能活得更久，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

这就是情报工作的残酷之处，牺牲是常态，延续才是胜利。

1973年，周恩来力排众议，追认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为革命烈士，洪国式的烈士身份直到80年代才被确认。

2013年10月，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建起了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四个人的雕像并排站在广场中央，墙上刻着一行字："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洪国式没有雕像，他的骨灰据说在台湾，也有说法是在江西樟树市革命烈士陵园，至今没有定论。

蔡孝乾后来被任命为"情报局大陆研究室"少将副主任，他住在独门独院里，有宪兵看守，有狼狗，有铁丝网，出门要报批，一辈子跟坐牢差不多。他死前让子女改名换姓，隐居在台湾某地，从不见光。

2025年10月，电视剧《沉默的荣耀》播出后，北京福田公墓的吴石墓前堆满了鲜花。福州的吴石故居、浙江镇海的朱枫故居，都有人排队去献花。

闽清县三洋村聂曦的祠堂也迎来了参观者，村里的老人说，聂曦的侄孙女黄怡然每年都会去北京西山，给四位烈士扫墓。

75年过去了，这些名字终于不再沉默。

参考资料：

1. 新华网：《〈沉默的荣耀〉以信仰之火重塑英雄叙事》，2025年10月

2. 人民政协网：《他们的故事，需要有人去听》，2022年9月30日

3. 中国军网：《最牛的"潜伏"者：中共特工之王李克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