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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藏千年古殿,超一等木材打造,江南最古木构?

穿过福州华林路的车流,转角便撞见一片黛瓦——不是新式仿古建筑的鲜亮,是那种被时光浸过的暗青,像从宋画里拓下来的色块。门口

穿过福州华林路的车流,转角便撞见一片黛瓦——不是新式仿古建筑的鲜亮,是那种被时光浸过的暗青,像从宋画里拓下来的色块。门口没有繁复的牌楼,只一道朴素的门垣,门内那座大殿就那样安安静静立着,没有飞檐翘角的张扬,却让人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走近了才觉出它的分量。不是江南园林里亭台的精巧,是另一种厚重——柱础是整块青石凿的,方方正正,边缘被岁月磨出柔和的弧度,却仍透着股稳稳当当的劲儿。大殿面宽三间,进深四间,单檐歇山顶的轮廓线条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倒像个沉默的壮汉,往那儿一站,就撑起了整片天地。我绕着殿身走,指尖偶尔触到殿壁的砖石,冰凉里裹着温润,是几百年风雨也褪不去的质感。

殿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木轴发出“吱呀”一声,像老人睡醒后的轻叹。一脚踏进去,光线忽然暗下来,眼睛要缓片刻才能看清内里。八根木柱稳稳立在殿中,柱身粗得需两人合抱,木纹里藏着深褐色的包浆,那是时光在木头里刻下的年轮。抬头看,屋顶的梁架没有彩绘,只露出木头本身的肌理,八架椽前后乳栿对四椽栿,结构清清楚楚,没有一丝花哨。这种“直白”反倒让人震撼——不用雕梁画栋,单靠木头的咬合、梁柱的支撑,就撑起了这座北宋年间的大殿,且一撑就是千年。

我凑到一根柱子前,仔细看柱身的纹路。木材的纹理像流动的河,有些地方还留着当年加工的痕迹,斧头砍过的印子、刨子推过的光面,都清晰可见。据说这大殿用的是“超一等用材”,在长江以南的古木结构里,算是顶尖的规格。难怪站在殿中,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场——不是宗教的肃穆,是木头本身的力量,是古人手艺里的底气。我试着用手量了量柱径,掌心贴上去,能摸到木材的温度,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能看见他们对着木料反复琢磨的模样。

殿内没有神像,也没有供桌,只有空荡荡的空间,却让人不敢喧哗。阳光从殿外的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晃。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望着那些梁架发呆。八架椽前后乳栿对四椽栿用四柱,这样的形制是五代时期的风格,北宋乾德二年始建时,工匠们竟没跟风改易,而是守着旧制,这是为什么?是对前朝工艺的敬畏,还是觉得这样的结构最稳妥?或许都有。古人造建筑,不像现在只图快,他们要想的,是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事,是这房子能不能经得起风雨,能不能对得起后人。

坐了许久,殿外传来脚步声,是几位来写生的学生。他们架起画板,对着大殿的一角细细描摹。有个姑娘指着梁架问同伴:“你看这木头,怎么能保存这么好?”同伴摇摇头,说:“大概是福州的气候帮了忙,也或许是历代都有人维护吧。”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想起查过的资料——华林寺大殿是“国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在江南的古建中,它不像苏州园林那样出名,也不像杭州灵隐寺那样热闹,它就藏在福州的市中心,被高楼围着,却依旧守着自己的节奏。

起身走到殿外,绕到大殿的西侧。这里能看见屋顶的歇山面,戗脊的线条很缓,没有那种尖锐的凌厉,倒透着几分温和。瓦当是素面的,没有花纹,只有简单的圆形,却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一队沉默的士兵。我注意到屋檐下的斗拱,不大,却很结实,一层一层叠着,把屋顶的重量稳稳传向柱子。不像北方古建的斗拱那样繁复,这里的斗拱透着闽越地方的特色——简洁、实用,却不失精巧。原来古人造建筑,也会因地制宜,不是照搬一套模式,而是结合当地的气候、材料、手艺,造出最适合这里的房子。

再往南走,是一片小小的庭院,种着几棵老榕树。树根盘根错节,像老人的手,紧紧抓着土地。树下有块石碑,刻着华林寺的沿革,字已经有些模糊,需得凑近了才能看清。上面写着大殿曾经历过多次修葺,最近的一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摸着石碑上的字,忽然想到,一座建筑能活千年,从来不是靠运气。它需要古人的好手艺,需要后人的勤维护,更需要一种“不丢”的意识——不丢老祖宗的智慧,不丢手艺人的匠心,不丢对历史的尊重。

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大殿。它依旧那样安安静静立着,被华林路的车流人声围着,却像个局外人,守着自己的时光。我忽然有个疑问:在这个到处都追求“新”的时代,我们该如何对待这样的老建筑?是把它圈起来,当成标本供人参观?还是让它融入生活,继续“活”下去?华林寺大殿没有答案,它只是用自己的存在,提醒着我们——有些东西,不能丢。那些木头里的力量,那些手艺里的智慧,那些时光里的故事,都是我们的根。

走在华林路上,身边是飞驰的汽车、高楼的玻璃幕墙,可脑子里还想着那座大殿。它像一颗被时光打磨过的珠子,藏在城市的褶皱里,不显眼,却珍贵。或许,真正的古建,从来都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用来提醒我们——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该守住什么。就像华林寺大殿的木材,经历了千年风雨,依旧坚硬;就像古人的手艺,隔着千年时光,依旧能让人惊叹。

我忽然期待起下次再来。或许是某个雨天,撑着伞,站在殿门口,听雨水打在瓦上的声音;或许是某个清晨,赶在游人来之前,看阳光一点点把大殿照亮。那时,我或许能再读懂些什么——读懂木头的语言,读懂工匠的心思,读懂这座长江以南最古木结构里,藏着的那些关于时光、关于匠心、关于坚守的秘密。而这些秘密,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动人,远比任何热闹的景点都值得铭记。因为它们是活的,是能跨越千年,与我们对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