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话唐诗（109） 杜甫 佳人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注释〕绝代：举世无双。幽居：隐居。良家子：家世清白的子女。在古代，医、商、百工皆不得称良家子。关中昔丧乱：指安禄山攻陷长安事。当时函谷关以西，也称关中。世情：世故人情。恶（wu）：厌恶。衰歇：衰败失势。转烛：烛光随风转动，喻世态反复无常。夫婿：丈夫。轻薄儿：轻佻薄情的人。合昏：即夜合花，因其叶入夜而合得名。泉水清：偷贞操自守。泉水浊：喻操行不端。萝：藤萝。采柏动盈掬：喻佳人寄情松柏，坚守贞洁。盈掬：满把。修竹：长竹，此有挺立不屈之意。 译文：有一个绝色佳人，隐居在空山深谷，她说：“我是良家女子，零落漂泊到此，依附草木。昔日长安战乱，兄弟都被杀害，高官显赫又有什么用？没人收养我这至亲骨肉。世情，本来厌恶家道衰败，万事就像风中飘摇的蜡烛。没想到丈夫是一个轻薄人，又娶了美艳如玉的新人。合欢花尚知道朝舒夜合，鸳鸯雌雄相伴，交颈而眠。只见朝朝暮暮与新人谈笑，哪里听得到我这旧人痛哭？＂ 泉水在山中清澈无比，流出山外则浑浊不堪。侍女卖完珠宝刚回来，又牵引藤萝，修补茅屋。摘下花朵，却不插头上，每次采摘柏子，都是两手满把。天寒了可衣衫单薄，夕阳下，独自倚靠着翠竹。 赏析：杜甫专写美人的诗不多，这首诗却写了一位安史之乱中家破人亡，又遭丈夫抛弃的上层良家女子。通过第一人称的口述，我们了解了女子的悲惨身世，流落山谷隐居的处境之悲，环境之苦。通过诗人的比兴手法，经寒不凋的松柏和挺拔劲节的修竹，暗喻了佳人的高尚品格，和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全诗含蓄蕴藉，耐人寻味，感人肺腑，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共鸣，为杜甫诗中描写佳人的上乘之作。 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湖北襄阳，出生于河南巩县。有“杜少陵”、“杜工部”、“杜拾遗”等称呼。有诗文一千四百多首，被称为“诗史＂、＂诗圣”，以律诗、古体见长。杜诗具有集前代之大成，开后世之先路的作用，对唐代诗歌的发展影响深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