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的一天傍晚，于敏在食堂排队打饭时，突然激动地抓住同事杜祥琬的胳膊：“快看！这个方程的解法对了！” 于敏掏出随身携带的稿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堆偏微分方程。原来，他在午休时反复推导的辐射流体力学方程突然有了突破，成功解决了热核燃烧稳定性难题。杜祥琬回忆：“老于的手冻得通红，但眼睛亮得却像发现了新大陆。” 食堂的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冰花，于敏的钢笔尖戳破了三层草稿纸。墨迹顺着木桌裂缝渗进去，冻成条蜿蜒的黑龙——这竟是他们算了大半年的热核燃烧稳定性模型。杜祥琬抢过饭盒接住飘落的雪片，雪花融化在菜汤里，倒映着方程里跳动的等离子体参数。 华东计算所的走廊彻夜回响着算盘声。于敏裹着军大衣蜷在J501计算机旁，纸带堆里突然抖出半块硬成石头的桃酥——那是三个月前妻子塞进他口袋的。机器轰鸣声中，他嚼着碎渣突然拍桌："快！把第三迭代组的边界条件改成球对称！"满屋子年轻人蹦起来，计算尺划破的指尖在纸带上按出朵朵血梅。 最揪心的是那个暴雪夜。于敏高烧39度还攥着温度场数据，蜡黄的脸贴着冰凉的地板降温。徒弟哭着要送他去医院，他嘶哑着嗓子吼："现在停，就是让美国人看笑话！"凌晨三点，他歪倒在数据堆里，手指还抠着"热核材料自持燃烧"的临界值公式，指甲缝渗出的血把阿拉伯数字染成朱砂。 突破消息传到北京那刻，邓稼先正在喝中药。他摔了药碗抓起加密电话，颤抖的绍兴腔混着药香："松鼠标本保存好，我这就带解剖队过去！"暗语在电话线里炸开，两个战略科学家笑得像孩子——他们等这天等了整整四年，等得青丝里埋进天山雪，等得眼镜腿缠满绝缘胶布。 上海弄堂的梧桐叶落尽时，氢弹原理方案终于成型。庆功宴上于敏偷偷把红烧肉拨给徒弟，自己嚼着凉馒头修改报告。窗外飘来评弹声，他忽然用苏州话哼起《后出师表》，沙哑的调子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满座青年学者红着眼眶记下这幕——原来科学家的浪漫，是把《出师表》唱成辐射流体方程的音符。 四个月后的青海湖畔，于敏趴在吉普车引擎盖上验算数据。高原反应让他呕吐不止，吐完又拿军用水壶压住图纸。徒弟哭着求他休息，他却指着远处试验塔笑："看见没？那是咱们给诸葛亮修的北斗七星阵。"1967年6月17日，罗布泊的蘑菇云照亮他鬓角白发时，这个爱背古诗词的科学家偷偷抹泪——原来他计算的不是数据，是一个民族挺直的脊梁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