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时间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尤其是对那些跟病痛缠了一辈子的老人。 就说我爸吧，糖尿病几十年了，今年77。以前总觉得他控制得还行，精神头也不错，可过了75这个坎儿，感觉一下子就不对了。 夜里起夜的次数，从一次两次，变成了四五次。 卫生间的灯，一晚上几乎就没怎么踏实关过。 我妈半夜总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一开始还埋怨他喝水多，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喝水的事儿，是身体在报警。那糖水一样的尿，正一点点把他的肾给“泡”坏了。 还有眼睛。 以前他最爱看报纸，军事新闻，家长里短，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呢？报纸得举到快贴着脸，眯着眼看半天，最后还是叹口气放下。 他说，字儿都糊在一起了，像蒙了层雾。 我知道，那不是雾，是血糖把眼底那些细小的血管给堵了，世界在他眼里，正一点点变得模糊。 最让人心疼的，是那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以前还能在小区里溜达两圈，跟老伙计们杀两盘棋。现在走几步就喘，坐下就不想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 身体里的糖分明明那么高，可就是变不成力气。 这种感觉，就像你守着一个巨大的粮仓，自己却在活活饿死。 真的，病痛这东西，它不跟你讲道理。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偷走你最亲的人的活力、视力，最后连安安稳稳睡个整觉的权利都给你剥夺了。 所谓并发症，听着是个医学名词。 可落在具体的人身上，就是厕所里冲不掉的甜腻味儿，是报纸上再也看不清的小字，是走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喘气的无奈。 唉，还能怎么办呢？ 多陪陪吧。趁他还能看见你，还能听见你说话，还能……扶着你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