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9日，毛主席发布了一项任命，让不少懂军史的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徐向前出任总参谋长，而聂荣臻则出任副总参谋长。

要知道，在解放战争时期，聂荣臻是华北军区司令员，徐向前是华北军区第一副司令员，这上下级关系怎么突然就倒过来了呢？这背后的原因，还得从解放战争时期的山西战场说起。

国初的大授衔以及高级领导干部的任职，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将领们的战功。就说那史上空前绝后的总参名将群吧，粟裕为正，陈赓、黄克诚、许世友、邓华、韩先楚、杨成武等为副，这个阵容，用“空前绝后”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而徐帅能当上新中国首任总长，军功自然是首要标准。

要说军功，哪个阶段最重要呢？从大革命时期，到土地革命战争，再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抗美援朝战争，前辈们都抛头颅洒热血，个个都是功臣，值得我们永远敬仰。但如果非要讨论哪个阶段最重要，我觉得红军时期、抗战和解放战争都算是高峰，而其中又以解放战争最为关键。为啥呢？因为解放战争时期，我们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开拓了大片疆土，取得的历史性成就最高。

不过，乍一看，徐向前元帅在解放战争中的贡献好像并不是特别突出。徐帅在1940年6月左右就离开了战争一线，从山东纵队司令员的位置上回到延安，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当副司令员，之后就一直没再到抗战一线。直到1947年，他才重新出山，去晋冀鲁豫军区担任副司令员，接过了刘邓大军南下后留下的摊子。

从那以后，徐帅就一直在山西作战，一直打到1949年上半年。在围攻太原前夕，他因病无法继续指挥，再次退出了指挥一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指挥过军队打仗，一代绝世名将的战争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你看啊，和其他五大战略区的主要指挥员相比，徐帅在解放战争中的功劳似乎要小一些。东北的林罗刘解放了东三省，还协助华北军区解放了华北，之后又一路打到海南岛；华东的陈粟解放了鲁苏浙皖闽赣等省；彭总平定了大西北；刘邓解放了大西南；聂帅指挥华北部队解放了华北诸省。而徐帅呢，充其量也就解放了半个山西省，从晋南到太原，再往北那就是华北部队的功劳了。可就凭这解放半个山西的功劳，他为啥能反超聂帅当上总长呢？徐帅战功的含金点到底在哪里呢？

其实啊，关键就在于解放山西这一役。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东北我军的关键功劳点在于1948年的大反攻，之后打华北、解放华南，战斗难度相对来说不算太大。华东我军的军功含金点在1948年的豫东、济南、淮海诸战，徐州一破，宁沪杭的大追击就跟传檄而定差不多。西北我军打到河西，青宁二马直接就吓跑了，关键战役也就是关中打胡，进入河西有决定意义的战役也就解放兰州，西宁城几乎是没怎么打就解放了。西南、华北的解放也是类似的情况。而徐帅解放的这半个山西，那可真是最难打的。只要把这半个山西打下来了，其他地方也就好说了。

阎锡山的晋系军阀那可是很有特点的，一是生存时间长，二是具有体系性。其实啊，生存时间长就是因为他有一套完整的体系，有过人之处。

在新军阀混战的时候，蒋冯阎桂大战，最先倒掉的是冯系。为啥呢？因为冯系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立足之地，在西北被到处排挤。冯玉祥将军治军确实有一套，西北将领对他也是至死不忘其恩，可蒋介石一直把西北将领当成异己，再三提防。冯将军是治戎为长，理民为短，缺乏强大的根据地，军队自然就没办法长久存续。外因是蒋系势力的渗透，内因是自己没办法自存，而内因才是最关键的。

桂系呢，从地方性军阀发展成了政治势力，肯定有它的过人之处，论军阀的成长属性，那是远远超过晋系的。可也正是因为扩张得太快，把本来的桂系力量都稀释了，还被牢牢地绑在了蒋介石的战车上，老蒋一败，桂系也就跟着完蛋了。

唯独晋系势力，保持了相对完整的军阀体系，它没有对外扩张，就专注于治理山西一省。阎锡山治晋有好几大法宝，一是文治教化，二是独立实业，三是派系力量。

阎锡山特别爱著述，他引用中国传统儒家理论来统一山西的文教事业，让山西境内有了一个相对统一的宣传舆论导向，民心也就没有那么散。你看老蒋那一套为啥失败了呢？就是宣传教育出了大问题，不亲民，不接地气，党部都不下县，很多主张虽然也有考虑老百姓，但国民党的官员都是为了自己捞好处，哪管百姓的死活啊。而且官方声音也缺乏和基层群众的沟通，根本得不到大众的认同，最后把一个本来挺有理想的大党弄成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国统区唯一在这方面做过有益实验的，就是抗战期间太子小蒋在赣南的新政探索，党部一步步向基层扎，蒋万安的奶奶章亚若就是那时候被新政吸引，跟太子搞到一起的。可惜老蒋不重视，没把这事儿发扬光大，就当成是让小蒋积累行政资本的手段了。

阎锡山深知中国传统文化的威力，他倡导的很多理念，都是从孔孟学说那里来的。儒家学说本身是好的，一开始也是亲民的，《论语》的语言模式在春秋时期其实就是当时的口语，可后来那些经学家把好东西都念歪了，一味地搞微言大义，把儒家五经搞得越来越难懂。

阎锡山传播他的理念，喜欢用一些简洁易懂的条文。比如说他宣传义务教育，发了两本小册子，《人民须知》《家庭须知》，用简单形象的语言让老百姓知道，在山西，所有孩子不论贫富贵贱，都要上学。抛开阶级立场不谈，阎锡山这一点还真是为山西人民做了件好事。

再看看他的政治宣传条目，有个《告谕人民八条》，内容是：“当兵纳粮受教育为国民之三大义务不可不知；身体不壮为人生之大不幸不可不知；尚武为国民必要之精神不可不知；人能有所发明才算真本领不可不知；卫国以武备战以财不可不知；亡国之民不如丧家之狗不可不知；治病要在人未死之前努力救国要在国未亡之前努力不可不知；军官能力的军队抵不住政治能力的军队不可不知。”你看，多简单啊，只要识字就能看懂，不识字让人一读也能明白。

总的来说，阎锡山治晋确实有一套，虽然不是什么先进的办法，离真正的民主还差得远，但在山西这一省之地，还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晋系控制下的山西，对社会控制得非常严密，征粮、征兵都能保证财力不竭。山西地域封闭，有点小国寡民的感觉，政令很容易传到乡村，老百姓和士兵都很容易指挥控制。晋系势力全用自己人，内部非常自洽，军事调度也相对简单，军队战斗力虽然不是一流的，但有自己的特点，不容易崩溃。

阎锡山还秉承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理念，在山西大搞工业、实业，他的西北实业公司生产能力很强，就算把山西大门关上，工业体系也能自己运转。对我们解放军来说，山西那可真是一个极其难啃的硬核桃。抗战时期就一直反复摩擦，晋绥、晋冀鲁豫、晋察冀三大战略区把山西包围在中间，可阎锡山居然能在抗战后一夜之间恢复他的统治，这老西儿可不是一般人啊。

所以啊，中央最后选了解放山西的将领，那就是徐帅。他以晋冀鲁豫军区副司令员的身份，指挥着晋冀鲁豫剩下的部队去打山西。可当时的局面非常不容易。

首先，部队力量不强。晋冀鲁豫野战军排名靠前的主力部队都走了，一、二、三、四、六、九、十、十一、十二纵，都跟着刘邓大军南下了。徐向前率领的八纵、十三纵、十四纵，都是把太岳、太行、冀南三个军区的残余武装临时拼凑起来的，才勉强升格成主力纵队。

其次，没有强大的政治班底。我们都知道，各大战略区要发展强大，一般都是军事进取和基层政权建设同步进行的。东北就是这样，高罗黄彭陈等一批高手都在做建设根据地的工作。华东更不用说了，有小姚同学坐镇主抓党政，才有了山东人民推着小车支援淮海战役的壮观场面。可徐帅在晋南呢？基本上没有什么政治班底，能人高手都跟着刘邓南下了，刘邓还整天为中原地区没有足够的干部发愁，还从华东调了一批人过去呢。

还有，将领群相对平民化。八纵司令员王新亭、十三纵副司令员鲁瑞林（正牌司令员曾绍山没到职）、十四纵司令员韦杰。我可没有瞧不起这三位的意思啊，他们都是开国功臣，我们绝对敬仰。但要是和杨勇（一纵司令）、陈锡联（三纵司令）、陈赓（四纵司令）、王近山（六纵司令）这些狠人比起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这么个盘面，换做是你，你怎么打？如果我们不是后来者，没有开天眼，按照正常思路，要破阎锡山，就得用系统思维去对付他的系统思维，先把自己的绝对实力慢慢搞上去，再配上灵活有力的军事行动，慢慢扭转形势。这也不用创新，直接照搬东北和华北的经验就行。你阎锡山不是善于搞教育、控制民众、加强派系力量建设吗？我们党和军队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所谓的系统优势，和我们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组织路线相比，阎锡山那一套就是山寨版的，隐患多多，路子不对，方向也偏差，就是一个低等级的代码，随时都会在外界压力下出bug。傅作义出走绥远，把晋系军阀弄出了一次小小的分裂，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但徐帅没有走这条省心的路。为啥呢？因为这条路太没有挑战了，时间也太长。走这条路，得花很长时间去培养干部，把根子慢慢扎下去，慢慢壮大，可那时候时间不等人啊。徐帅选择的是直接硬刚，在总实力弱于阎军的情况下，直接就开战了。

我每次读这段历史的时候，总会想起韩信灭齐的故事。齐地已经在郦生的劝说下投降汉王了，可韩信为什么还要突袭历下，对齐国的实体力量进行物理消灭呢？一是因为他只相信实力，相信只有靠实力才能实现绝对控制；二是因为他在军事上有绝对的自信。我觉得徐帅选择直接硬刚，和两千年前的韩信有一定的共通之处。解乱麻就得用快刀，古今都是一个道理。

徐帅打山西的具体过程，网上的论述已经很多了，我就不再详细说了，只说说他的特点。徐帅以六万多人的兵力，对抗阎锡山的十几万部队，他是怎么一步步扭转局面的呢？简单来说，就是极限调度。

打临汾的时候，他拼尽力量，攻坚攻坚再攻坚，硬劈硬砍。打晋中的时候，他又视堡垒如无物，专门打运动战，把敌人调来调去，扯散他们的阵形，然后就中取事，还活捉了阎锡山的首将赵承绶。徐帅凭借着超人的军事智慧，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到了刀刃上，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野战连队都被他用上了。

所以啊，彭总有意请徐向前率队到关中支援一下西野，报告打到中央军委，毛主席一口就回绝了，说谁也不要打徐向前部队的主意。毛主席看得很明白啊，他算度深远，调度精细，不容许局外力量干扰。

徐帅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长处和敌人的短处，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破开了阎锡山这个硬核桃，这可是既有战略眼光又有政治眼光啊，绝对是当世超一流高手的水准。我们再以绥远解放为例对比一下。华北的形势和山西其实差不多，华北我军的绝对实力远远超过绥远，但绥远经过傅作义十几年的经营，也像个小山西，有自己的一套东西。华北没有发动雷霆一击，而是很有耐心地接受了董其武的投降，这其中固然有和平解放北平的影响，但效果远远没有徐向前解放山西那么干脆利索，也没有留下什么麻烦。

毛主席慧眼识英，再加上建国初期诸事繁多，中央任命病体未愈的徐向前为总长，想来是对这段历史有充分考量的。徐帅能当上新中国的首任总参谋长，那可不是偶然的，他在解放山西过程中展现出的军事才能和战略眼光，足以让他担此重任。他的故事，也成为了我军历史上一段光辉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