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71年,周幽王在骊山脚下被犬戎杀死,西周灭亡。但少有人知的是,在接下来的21年里,中国历史上曾同时存在两个周天子——周平王与周携王。
一个被诸侯拥立东迁洛阳,另一个被王室扶持坚守西部,形成“二王并立”的诡异局面。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段历史在《史记》中被完全抹去,直到千年后出土的竹简才揭开真相:周平王的正统地位,竟是靠晋文侯刺杀竞争对手换来的。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政治博弈?为何司马迁对此讳莫如深?当诸侯能随意废立天子,所谓的“天命”究竟还剩几分分量?

过去我们熟知的“烽火戏诸侯”,说的是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亡国的故事。然而,历史的真相往往比传说更加曲折。

周幽王为摆脱申侯集团对王权的掌控,毅然废黜申后及其所生的太子宜臼。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申侯。他联合犬戎,反攻镐京,最终在骊山之下杀死了周幽王与伯服。表面上看,这是一场为女儿与外孙复仇的正义之战,实质上,却是引外敌入侵、血洗王畿的行径,无异于叛国。
据《竹书纪年》记载,幽王刚死,申侯便联合鲁侯与许文公,在申地拥立宜臼为王,史称周平王。然而,这一匆忙的立王之举,并未得到诸侯的普遍认同。为何?只因宜臼的王位,沾染了太多血污——他背负着“弑父”的污名,在礼法时代,这足以动摇其继位的正当性。

反对声最强烈的,是虢公翰。作为虢国之君、幽王的重臣,他视宜臼与申侯为“乱臣贼子”,坚决不承认平王的地位。于是,虢公翰转而拥立幽王之弟余臣在携地称王,是为周携王。一时间,周朝出现了“二王并立”的局面,王权的分裂,已不可避免。
关键史料佐证:
《清华简·系年》:“幽王起师,围平王于西申,申人弗畀。曾人乃降西戎,以攻幽王,幽王及伯盘乃灭。”
《竹书纪年》:“幽王既死,而虢公翰又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

周平王与周携王的对立,本质是两套政治逻辑的碰撞
周平王最初的支持者屈指可数:外公申侯、盟友缯侯,以及同属姜姓的许文公。这本质上是一个根基薄弱的 “外戚同盟”,在讲究宗法与礼法的周室,缺乏足够的公信力。镐京被毁后,他连个像样的都城都没有,只能寄居在申地,天子威仪荡然无存。
更致命的是他无法摆脱的 “合法性危机”。以虢公翰为首的周携王支持者,直指他为悖逆王室的“篡位者”。诸侯们心中也充满疑虑:“一个借外祖之手弑父上位的人,有何资格做天下共主?” 《系年》里说 “周亡王九年,邦君诸侯焉始不朝于周”,可见他当时多没存在感。
然而,平王虽背负污名,却深谙权术。他敏锐地看到了转机——晋、秦、郑等诸侯正野心勃勃地寻求扩张。于是,他果断“借势”,以天子的名分进行一场政治交易:将岐西之地赐予秦襄公,许以征伐之权;拉拢晋、郑,用未来的权力承诺换取他们当下的支持,用王权换生存。

反观周携王,他的支持者堪称“根红苗正”。虢公翰背后是西周的王室贵族与辅政老臣,他们代表了西周的旧有秩序。更有褒、毕、霍等十余家姬姓诸侯鼎力支持,这些都是与周王室同宗的 “自己人”。
从宗法制度看,周携王无疑更具正统性。作为幽王的弟弟,在太子被废且声名狼藉的情况下,依据 “兄终弟及”的传统继承王位,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他双手 “干净”,与幽王之死毫无瓜葛,在道德上占据了绝对高地。

但完美的法理却敌不过残酷的现实。周携王的统治核心偏居携地,地盘狭小,资源匮乏,军事实力薄弱。更糟糕的是,他的根据地靠近犬戎势力范围,连自身安全都时刻受到威胁。这为他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三、晋文侯的赌局:杀天子、换筹码,诸侯争霸的时代从此开启公元前750年,晋文侯大军攻入携地,杀死了周携王,终结了持续二十一年的“二王并立”局面。然而,这并非一次单纯的 “勤王”之举,而是一场经过精密算计的政治投机:

开疆拓土,扼守要冲携地紧邻晋国西部边境。吞并这片土地,意味着晋国控制了崤函走廊——这条连接东西的战略咽喉,从此成为晋国崛起的重要基石。
肃清政敌,独占“勤王”之功晋文侯以 “平定内乱”之名,行 “斩草除根”之实。他不仅要让携王势力彻底消失,更要借此独占 “匡扶周室”的政治资本,换取代天子征伐的特权。
打破旧制,开启强权时代这场杀戮,实则是用武力改写了规则,宗法继承制让位于实力原则。而失去关中根基的周王室,从此沦为诸侯博弈中的一枚符号,一个名存实亡的 “天下共主”。
《竹书纪年》中仅以 “二十一年,携王为晋文侯所杀”一笔带过,但清华简却揭开了更为惊心的真相:晋文侯先是伪装修好,骗取信任,而后趁周携王外出巡视之际,发动突然袭击。这场精心策划的背叛与杀戮,不仅终结了一个王朝的内部分立,也如同一声序曲,预告了那个 “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的礼崩乐坏之世——一个靠权谋与武力说话的春秋时代,正拉开血腥大幕。

或许有人会问:如果当年是周携王胜出,历史是否会走向不同的轨迹?
答案是可能的。倘若周携王能够稳固关中,秦国便将失去东进机会,楚国也可能提早北进,与中原诸侯正面交锋。春秋五霸的格局或将彻底洗牌,以宗法为基础的旧秩序得以延续,诸侯间的全面争霸可能推迟上演,“尊王攘夷” 或许根本不会成为那个时代的主题。
但历史从不相信如果。周平王的胜利,本质上是一场地方诸侯对中央王权的颠覆,尽管周王室因此苟延数百年,却也让中国历史进入了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分封制逐渐瓦解,中央集权开始萌芽,最终催生了秦汉大一统的帝国。

《史记》对 “二王并立”这段历史的缄默,绝非简单的史料疏漏。作为汉代的官方史官,司马迁深谙 “为尊者讳”的政治逻辑。若揭示周平王得位不正的真相,便等同于否定了整个东周的法统根基,进而将动摇汉朝 “承周继统”的合法性基础。
更深刻的真相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本质是权力合法化的工具。晋国作为最终的赢家,在其史书《晋乘》中,自然要将晋文侯弑君的行为塑造成 “勤王”义举;而秦国作为从平王上位中获益的盟友,其《秦记》也必然对这段不光彩的过往讳莫如深。沉默与改写,共同编织了一张权力的叙述之网,将真相深埋于时间的尘埃之下。

这段被尘封的 “二王并立”史,照见的是一条冷酷的政治铁律:所谓 “正统”,往往是权力博弈后披上的外衣。周平王背负 “弑父”污名,却能倚仗诸侯扶持站稳脚跟;周携王占据宗法高位,却因实力不济而殒命;晋文侯高举 “尊王”旗帜,实则为己开疆拓土。
合法性,终究要靠刀剑支撑。 若无晋文侯的武力,周平王的“正统”不过是空中楼阁。旧秩序在崩塌中催生新制:宗法礼乐的瓦解,为官僚体系与郡县制的萌芽撕开了裂口。
理解历史,需要多维印证。 官方正史、出土竹简与金石铭文,如同拼图的碎片,缺一不可。
历史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叙事。在权力的棋局中,每个人都在理性计算,每一步都藏着生存的逻辑。正是这些复杂的抉择与博弈,共同推动着历史的洪流,最终塑造了我们所见的中华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