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课正讲到一半，我妈电话打进来："回老家吧，爷爷没了。"
"行，知道了。"
我俩说话都跟说别人家事似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生铁。其实早有预感，爷爷胃癌晚期躺床上半年，药瓶子比米缸还多。可亲眼看见灵堂里那口黑棺材，三指厚的木板把阴阳两界劈得明明白白，还是喘不过气。
守灵三天三夜，我愣是一滴眼泪没掉。旁人说我心硬，可他们哪知道——
爷爷床头那个玻璃罐子，从我记事起就装着硬币。每天放学推开院门，总能听见"哐当"一声，那是爷爷往罐子里投的钢镚儿。三岁时扒拖拉机摔断腿，爷爷抱着我往镇医院跑，五里山路愣是没换过胳膊，后来车篓子焊遍家里所有交通工具，自行车后座、摩托后座，全是给我留的"专座"。
（指尖抚过衣柜）现在衣服还带着他胸口那股樟脑丸混着烟叶的味儿，好像推开门就能看见他坐在藤椅上，用豁口的搪瓷缸子喝茶。
直到上个月老家拆迁，我在衣柜顶摸到那个落灰的玻璃罐。手一滑，"咣当"——
这声响比雷劈还疼！玻璃渣子混着硬币撒了满地，十年积攒的钢镚儿叮叮当当滚进床底，就像爷爷这些年攒下的疼爱，突然全碎了。我蹲在地上捡硬币，手被碎玻璃划出血口子都不觉得疼，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哇"地哭出来，二十年压着的眼泪全喷出来了。
原来有些思念是钝刀子割肉，十年二十年都割不干净。爷爷啊，您给我的硬币我攒了十年，想您的日子可不止十年，下辈子，换我往您罐子里投钢镚儿，投到天荒地老。
你们说，要是真有奈何桥，您可得慢点喝孟婆汤，等着孙儿给您送硬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