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24·“小狗儿”(上) “小狗儿”,是高泡儿一位姓高的人的外号儿。这人我小时候儿见过,小矬个儿,“勾拉个脖子”,常年穿一身儿破黑土布衣裳,有事儿总是蹑在人后头,“说话没个大声气儿,狗里狗糗的”,所以得了这么外号儿。 “小狗儿”的家底儿很好,13岁娶媳妇儿、15岁得大儿子,这在当时是只有富道人家儿才能做到;而他丈人家,是北坡子上的富户儿,“庄伙”好几进深,当院儿从南到北百儿八十丈,“那时候小狗儿挨整,他丈人在当院儿栽白薯,得有一亩来地,老两口子吃不了,小狗儿一家子没粮食吃,老爷子都是成车子成车子地给他们送!”“门当户对”,小狗儿家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忒“落倒”(落,方言读作“烙”)。 “小狗儿”结婚,家里有一台缝纫机,大概是媳妇儿的陪嫁,因为那时候儿缝纫机是“新鲜玩儿”,一家子人就媳妇儿会使。“小狗儿”媳妇儿有脑筋,嫁过来就着缝纫机给庄里人加工新式儿洋布衣裳,挣加工费。“小狗儿”本来就有老祖宗留下的过日子的底儿,媳妇儿又能做、会过,日子过得挺红火。 然而,正当年少的“小狗儿”喜气洋洋奔着日子过的时候儿,“上改”了,“小狗儿”家的房子分了,庄里一个“无皮虎儿”分了他们家儿的房,跟他住了一个当院儿。知不道是“小狗儿”没答对欢喜,还是纯粹出于“气巴肚子”,当1966年,又一场运动到来,“无皮虎儿”跳出来,揭发、批判“小狗儿”,说“小狗儿”两口子在“土改”挨分了房子分了地以后,还着缝纫机给人做活计挣钱,“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对抗社会主义集体化、公有制,妄想“变天”。本来“成分”就不好的“小狗儿”,当即被定为“四类分子”里的“重点犯儿”,受到比一般四类分子更严重的批判、斗争。有一年冬天,“小狗儿”挨关在前蒋儿庄儿一户儿人家的三间冷房子,大队派几名民兵看着,我大哥也在其中。 我大哥从小儿受我爸爸的教育,“有人掉儿坑里,你救不了他,哪怕从旁边儿过,也不能着小棍儿扎他,扔砖头子砸他”,对“小狗儿”挺同情。黑间十来点钟,又冷又饿,民兵在东屋儿煮挂面吃,剩了点儿,我大哥着碗盛了,给一个人儿缩在西屋儿的“小狗儿”送儿去,按庄下辈儿叫着“表叔”说:“表权忒冷啊,这儿有点儿挂面汤,就热乎儿吃了,暧和暖和吧!” “小狗儿”吓得直往旁边儿躲:“这可不中,这可不中!这要让人家知道溜还得挨整!快端走,快端走!” 我大哥没法儿,只得把面条儿端了回去。 十几年间,“小狗儿”一直过着这样儿的日子,他的大舅子在部队是“团级干”,也没能解救他一点点儿。
故乡记事·人物记·24·“小狗儿”(上) “小狗儿”,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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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8 23: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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