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38·六哥 不见六哥已有多年。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3-19 17:08:03

故乡记事·人物记·38·六哥 不见六哥已有多年。 六哥是我表兄,我大姑的第五个儿子。大姑是姑父的续弦儿,姑父的前妻早逝,撇下一个儿子,大姑则生养六个儿子,没有闺女,哥儿七个排行,“五的”成了“六的”,六哥就成了我的六哥。 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从我“老爷”也就是我的祖父辈儿里最小的一位家里借到两本儿书,其中一本是《水浒传》,一本书名儿已经忘记恍惚儿记得是巴金写的《海的女儿》,主要内容是一位戏剧演员跟一位后在一个班子唱戏的女子恋爱,遭一个想霸占女子的军阀迫害,被灌药坏了嗓子,后来这男子的结局如何已经忘记,只记得女子被迫乘船出国,似乎在途中跳海而亡一一但长大以后我遍读巴金作品,却没有这一篇,也许作者、书名儿我都记错了。 这两本儿书是“破四旧”、“文革”的火余,纸色暗黄,前后都缺了页儿,尤其《水浒传》,只剩薄薄儿的百十页儿。但这两本儿书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忘了书名儿的那一本儿写爱情故事哀婉凄恻,男女主角儿对爱情的忠贞、对强梁的顽强抗争,深深地打动了我小小的心灵;《水浒传》则只记得一段儿,宋江等人被官军围杀,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儿,后来得到一位会法术的人念咒破阵,原来陷入的“战阵”是一片松林,攻杀他们的“官军”,也只是大大小小的松树,但这样的神奇故事,已足够激起我对读全本儿《水浒》、读更多的书的向往一一或许就是这两本儿残书,在我的心里种下了后来爱看书、想写书的种子,当我十三四岁儿读初二的时候,才有了跟六哥的一段儿“诗”的交往。 那时候儿六哥刚从姜泡儿中学毕业,回家当了一名小小的“社儿员”。知不道因为啥,有一天六哥忽然跟我说起了诗,而且拿出一些他写的诗给我看。我当时激动不已:写诗?六哥还是一个“诗人”?这在当时的我看来可真了不起!六哥又跟我说很苦闷:“庄里连个识字儿的都没有,写了也没人看,也知不道给哪儿发表,咋整啊?”我对六哥钦佩不已,很想替他想办法儿,突然灵机一动,跟六哥说:“要不咱们已个儿整个杂志,己个儿登!”那时候儿“文革”已经结束几年,我在学校看过杂志,上头有诗,要是我们己个儿整个这个,“光登诗”,不挺好?六哥说:“中啊?”我说:“咋不中?”六哥说:“那也不能光登咱俩的呀。”我说:“那就再找俩人儿。”六哥终于同意。 第二天后晌(方言,晚上,傍晚),我找儿来跟我相好的于宝军和六哥的兄弟、我的“七哥”,跟六哥商量。哥儿四个最后议定:凑钱买纸,订成“杂志”,六哥做主,我们仨写诗,六哥看上哪的登哪的,“看哪写得好”。几天后,第一本儿“杂志”做成——可怜那时候儿我们连个订书器都没有,六哥把一张纸割成窄窄的纸条儿,叠几叠,在“杂志”左边儿着剪子钻俩眼儿,把纸条儿穿过去,才“订”成了。但我们都很欢喜,六哥在封面儿着铅笔画了有河有树的简笔画儿,在右上方竖写了“诗歌”两个空心儿的艺术字儿。七哥、我和宝军都拿出己个儿写的“诗”,交给六哥,请他看能不能“登”,六哥看了以后说都能登,又找出他写的不少诗,选了几篇交给我,让我抄在“杂志”上一一我初二的班主任是一位语文老师,板书写得非常漂亮,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很大的心力用心模仿,在几个人里写字儿最工整,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我的工作做完,一本儿有封面儿、有目录儿、有内页儿的“杂志”终于面世,而且,每一首“诗”的标题底下都有“作者 xxx”几个让我们禁不住心跳的字儿,大家都兴奋地了不得,“杂志”在各人手里传来传去,哪都不愿意撂下。虽然“杂志”只有一本儿,而且只能撂在六哥住的屋儿,哪想看就在六哥没活计、在家儿待着的时候儿去翻,但这“杂志”是“我们的”,我们在“写诗”!而且我们当时是偷偷儿地干这件事儿,怕庄里人知道了“笑话”,大伙儿商量事儿、六哥“订”杂志、我往上头抄“诗”都是在后响、在六哥屋儿里的洋油灯底下“悄莫声儿”地进行,像“搞地下活动”,更增加了一份儿似乎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守着啥秘密似的神秘感,也更加凝聚着我们。“好!往后还得整!”六哥庄重却又难掩激动地说我们点点头儿,齐声答应:“中!” 然而,想不到的是,当“杂志”出了两三期以后,到了冬天,六哥“挑上了兵”,参军入伍,我们的“写诗”,宣告完结。 六哥在外头当兵三年,开始的时候儿我们还互相写过几封信,后来就断了联系。当他复员,我已经到一中念书,本来就“像个大姑娘”的六哥,性情似乎更加腼腆,话更少,见面儿除了浅浅儿的、害臊似的笑依然熟悉,我感到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陌生和疏离,我们甚至没有过时间较长的谈话,更没有谈到曾经的“写诗”。 两三年以后,六哥娶了高泡儿一位姑娘,很快生了闺女,我放假回家,看见六哥抱着孩子,很幸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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