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42·“锦肘子”和“肮脏儿 “锦肘子”,于家泡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3-25 11:47:21

故乡记事·人物记·42·“锦肘子”和“肮脏儿 “锦肘子”,于家泡人,姓于;“肮脏儿”,高泡儿人,知不道姓啥叫啥。 锦肘子的父亲是一位有意思的人。1938年7月儿,共产党、国民党和无党派人士联合发动“冀东人民抗日武装大起义”,建立“冀东抗日联军”,老爷子参加了抗联。当年10月儿,抗联跟着前来接应的八路军第四纵队西撤平西抗日根据地(今北京房山、延庆、河北滦水、逐州一带),一道儿上遭到日伪军的围追堵截,绝大多数儿溃散,老爷子脱离部队回了家。但抗联西撤以后,日伪对冀东地区实行严酷统治,大肆捕杀抗联战士,老爷子跑到东北,两三年以后才回到家乡,做了于家泡唯一的屠夫,杀猪卖肉。 我二爷过日子“紫泥”(方言,过日子像河底的紫泥一样“细”),家里的倭瓜秧结的倭瓜长到碗大,“格不少的”(方言,舍不得)吃,偷偷儿拿到集上卖;听见敲打梆子的声音,出来买块豆腐,着手捧着往家儿走,不小心挨“土路噶”(方言,土坷垃)绊儿一下儿,豆腐掉儿地上,赶紧捡起来吹吹沾上的土,拿家儿去洗洗吃了;西界壁儿老高家从河里摸儿来螃蟹卖,二爷拨拉半天,捡了最小、最没活力的,讲半天价儿拿儿家儿去,不一会儿又回来,跟人家说:“兄弟这螃蟹给你吧,你二嫂子不让吃啊!”老高家贬斥二爷:“二哥你没吃这个的命啊,你快给我撂儿这儿吧!”梁泡儿“吃河道的”来庄里卖鱼,二爷是哪个小买哪个,锦时子的父亲却哪个大、哪个活泛买哪个,庄里人笑话二爷,锦时子的父亲说:“啥虫眼儿嗑啥木头,一个人一个命!”二爷八十多岁的时候儿,我三爷家我一个哥结婚,二爷去“坐席”,挨一块鸡皮噎住,当场殁在席上。 1953年,国家开办很多厂子,到唐山招工,庄里不少年轻人儿上唐山报名,锦肘子也跟着去,但当天没走得了。黑间,他父亲“嚓嚓”磨刀,他妈问:“又没啥使项儿,磨刀做啥?”他父亲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废物这个,没啥出息,养活着他做啥,我杀儿他个狗x的!”他妈吓得手脚儿乱颤,赶紧叫醒已经睡着了的锦肘子,哆嗦着说:“锦肘子你快走吧!你爸爸磨刀呢呀,说你要不出去非杀儿你不可呀!”锦肘子一听,咕噜身儿爬起来又奔了唐山,第二天让铁路部门儿招走,后来落在保定,当了火车司机。 “肮脏儿”则从小儿没了爸爸,家里没房没地,他妈一个人儿拉扯着他,黑间没住处,老娘子在庄里找犄角儿旮旯儿挖了个地窨子,捡树枝子、高梁秫秆盖顶,带着儿子住,白天没饭吃,就串家儿讨着要着吃。因为穿的破烂,长年不洗脸、不铰头发,忒肮脏,庄里人就给他起了“肮脏儿”这么个名儿。1941年,共产党“开辟”地区,派来“小组队”到庄里,庄里人跟“小组队”说:“你们快把肮脏儿带走吧,要不这孩子早晚得饿死家儿!”“小组队”带走了十四五岁的肮脏儿。 许多年以后,锦肘子在保定逛商场,看见头里有一个人带着媳妇儿也在逛。这人穿一身儿“干部儿服”,媳妇烫着波浪头,非常“洋气”。锦肘子看这人咋看咋像肮脏儿,快走几步儿凑近了仔细看,更像。锦时子琢磨,肮脏儿咋到这儿了呢?还当了干部儿?想上前打听,又怕认错儿人不好意思。 但这人也忒像肮脏儿啊!跟着走了一阵儿,锦肘子下决心赶上去问:“同志你不是肮脏儿呀?” 肮脏儿一听,愣在当地。自从进入部队,“肮脏儿”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了,这人是哪呢?还说着一口家乡话,连忙问:“你是哪吔?咋知道我的小名儿?” “你就说你是不是肮脏儿吧?” “是啊!你是哪吔?” 锦肘子激动得了不得,大声说:“你真是肮脏儿啊!我是锦肘子!不认得我咧?” 肮脏儿一听,恨不得一蹦多高:“哎呀!锦时子!你咋到这儿咧?!” 俩人握着手儿互相打量一阵儿,紧紧抱在了一起。 原来,肮脏儿参军以后,多年征战,一直打到朝鲜,“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已经是营级干部儿的肮脏儿转业到保定一家儿钢厂,当了书记,娶妻成家。 锦肘子小时候儿忒“柴”,爱逗弄孩子,哪家孩子在街上玩儿碰上,非把人家逗哭了不可,肮脏儿小时候儿更没少挨他逗,当然记得他。只是十多年过去,俩人的面相变化很大,又远在家乡千里之外,一时哪儿敢认?俩人从此处成了亲人。 锦肘子的父母得了他不少济。虽然很少回家,锦时子一直按时按节给家里寄钱,后来父亲去世,母亲跟着哥嫂子过,哥去世得早,就把钱寄给嫂子。他母亲和嫂子带着哥撇下的好几个孩子过,家里没壮劳力,生活儿也没困难过,大人孩子出来进去都穿得很“四至”。 锦肘子曾经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之一。我妈总夸锦肘子有出息,知道惦着家儿,给家里寄钱,连哥嫂子都跟着沾了光,盼着我长大了也像人家似的,得我的济。我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多挣钱,让爸爸妈、哥姐、兄弟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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